石成非扑入水中，阵法的运行立时便有不同。
原来这阵法本来阴阳失衡，一个道行不弱的鲜活生命，立刻为其中引入了不少的阳刚之气。
但他还来不及想这样多。
身下十几丈处，一条巨大的蛟蛇盘成一团，正在不断的翻腾。
这片水域不知道有多宽阔，多深远。
尽管这蛟蛇的体型看上去已经非常硕大，大约十几丈长短，最细的尾端也有两个成年人那样粗。
但在这水底下，仍显得只是小小一盘。
并且无论怎样挣扎翻滚，都不离开它的位置。
不过它翻腾起来，不断产生一股力，把水往外排，确实让石成非难以潜下去。
石成非盘算了一下，自己刚才憋住的呼吸，大约能撑住一盏茶功夫。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
他本身水性不算好，遇到这样情况，手边又没有连山符。
于是花了好一小会，才掌握了在水中如何放气到体外，从而产生一股推力。
将他向下推进。
这一过程并不简单。
一方面一边憋气，一边运使真气，本身就很困难。目前的真气运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呼吸吐纳。
另一方面，身处水底水压值高，蛟龙翻腾又使得水流状况特别复杂，很难控制方向。
石成非只觉得自己犹如天上的风筝，飘来荡去，只悬于一线之上。
牵住风筝的，是寒峭剑。
在这整个过程中，插在蛟蛇肉瘤上的寒峭剑，始终能让石成非感受到它独特的存在。
确切的说，是感受到外界对寒峭的作用。
这头蛟蛇虽然被命中要害，又无手足将它拔出来。
但它作为天生异兽，对身体的掌控远非人类所能比。竟然操纵旁边的肌***夹寒峭，硬是将它一点点的挤了出来。
等石成非接近到一丈左右，大约只剩小半盏茶功夫。
这柄寒峭剑已经被逼退到只有半寸还在肉瘤内。
而它的剩余部分，都被蛟蛇额头的其他肌肉，狠狠夹住。
这个距离已经来到了他神识的范围内。
但道行不足，又没有积蓄劲力，想要让剑更进一步，却做不到。
于是心中吟唱歌诀，乘着蛟蛇本身的外拔之劲，赶紧先把寒峭剑撤回来。免得被它吞下。
寒峭应声而动，呲的一声，从肉瘤中拔出来，往石成非身边飞来。
蛟蛇身上一轻，神识展开，已经留意到身边不远处的人类。
它此时肉体受封印，可活动部位极少，精神力又遭受巨大挫折。
于是嘶叫一声，并没有马上进攻。
反倒是石成非运起宝剑，朝它飞来。
他控制还不成熟，更没有学过什么飞剑的剑法。
此时控制寒峭，几乎可以说只是以刺击的频率取胜。
蛟蛇顿时转为守势，身子盘缩更紧，把头埋了进去。
寒峭刺不到肉瘤，多次刺在它的表皮上，发出铿锵的巨响声。
也不知这怪物是什么由头，片片蛇鳞犹如铠甲一般，寒峭过处，只是留下浅浅的印子。
这也难怪，当年的刘里玲已经处于归墟期的巅峰，尚不能以寒峭剑将其碎尸万段。
但这样一来，对石成非就非常不利。
一人一蛇此时都知道，他在水下没有空气，难以支撑太久。
蛟蛇以守为攻，也正是这个道理。它只需要等待这个人类耗尽氧气便可。
石成非心中着急，飞剑攻击逐渐加快。
但这蛟蛇盘得很紧，竟然没露出半个缝隙让他攻击。
他心念一动，欺身上前，手上攒劲，竟是使出了八益伏牛拳，朝它身上轰击。
相较于发挥不出全部力量的寒峭剑，这套八益伏牛拳才是主修的功法，更觉熟练。
这套拳法主旨就在力量，随着他突破了抱朴诀第三层，更多了些妙用。
一拳两拳，如同流星或陨石一般，不住轰击在蛟蛇的皮肤上。
饶是它的皮肤坚硬无比，这一拳拳反复作用，有开碑裂石的大力，也让它吃痛。
更重要是，外家武学当中本就有刚柔劲力、隔山打牛的说法。讲究内劲伤人。
每一挥拳，都透过它的皮肤，传入一阵柔力，创伤它的内脏。
与此同时，寒峭剑攻击不断。
他精神集中，新学新练，对寒峭剑的掌握熟悉可谓突飞猛进。
手上挥拳，意中使剑。这样分心二用，本来极为困难，但在实战的不断运用中，竟然成功掌握了。
这蛟蛇本来以守代攻，是因为肉体不能攻击那样远，精神力又虚弱。
谁知眼下，这小小人类都欺负到跟前了。
他拳劲奇大，反复锤击也还是有所受不了。
所以也顾不得寒峭剑此时仍在不断盘桓刺击。
它松开身体，尾巴如巨大铜柱一般扫来。
石成非见状，知道不能完全躲开。便一面驱使寒峭在另一边，对着蛟蛇的肉瘤刺去。
另一方面，使出八益伏牛拳，以硬对硬。
一拳击中铁尾，立刻受到反作用力，高高地飞起了一两丈。
寒峭剑一击，却又刺在皮肤上。
那颗巨大蛇头此时早不在原地，正对着石成非，已经高速扑来。
他受反作用力的落处，竟然早在它的计算之中。
石成非心中暗道不好，这蛟蛇果然灵智过人。它虽然敌不过寒峭，但立马知道弱点是在石成非本身。
一张血盆大口，已经上下一百八十度的张开，有两三丈长，尖牙有如象牙一般。
不知是要咬还是要吞。
但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是极度骇人。
石成非在水中转头看到这一切，受反作用力往上飞的趋势还未衰减。
他根本调整不过来，可以说只能闭目受死。
只能等死。
他心中光转一转这个念头，蛇头就又靠近了三分。
张开的大嘴铺天盖地地吞来，几乎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整个世界看上去，就只剩这张血盆大口。
一种发自生理性的恐惧，从骨髓深处生了出来。那样凄寒，那样刺骨。
面对这千万年来，人类总要面对的恐惧。他虽然紧张害怕，内心生出一种自己也不曾预料到的强烈的求生欲望。
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寒峭剑簌簌地抖动起来。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危险，还是感受到他强烈的求生意志，立刻化作一道光芒飞了过来。
在恐惧和求生的欲望之外，石成非升起一种更强烈的感情。
那就是勇气。
古往今来，人类在面对着自然界中的种种威胁，面对着那些先天上，就强大得多的存在时，总是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总是会因为求生的欲望，将带来刺骨寒冷的恐惧，转化为勇气的力量。
寒峭剑也感受到了他的勇气，剑身上突然浮现出剑芒，随即陡然增长。
带着凛冽的寒意，刮过蛟蛇的身侧，横在它的血盆大口之前。
竟然在这时，石成非领悟了，或者说通感了寒峭剑中的剑意。
他虽然还不明白，但脑海中已经浮转过一个词汇，就是“凌雪”。
凌雪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