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那根手杖在不断放大，罗曼德猛地后撤，堪堪避开这一击。
石制的地板被砸得粉碎，很难想象这是个心口中弹之人能做出的动作。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形势变化得太快，以至于周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污染源已经被暴食血婴啃个七七八八，森森的白骨下，新生儿像寄生虫般挂在上面，轻轻地打着呼噜。
他的体型已经膨胀了好几倍，满足了旺盛的食欲后像蚂蝗一样沉寂下来。
但直觉告诉周良这种沉睡并不会持续多久，在扭曲变异的皮肤之下，有新的能量在孕育、生长。
胸口正中的弹孔让伊凡脸色苍白，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着冷静，只是那双黑色眸子显得愈发深邃起来。
林林总总的事物间不可视的隐藏联系忽然浮出水面，他感觉自己离真想只有一步之遥。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收到罗曼德求救信号的他揽下了南风旅馆这桩任务。
随后在利维坦的音乐大街，一家酒馆形式的补给站内，本该只应出现基金会内部成员的地方却多了两道奇怪的身影。
昏暗的空间中，小小的摇曳烛光能让人勉强看清桌边二人的身影。
a穿着绿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脸上涂着厚厚白漆，装点着红色鼻子和夸张眼影的男士，那张小丑打扮的脸会让人想起旧世界电影中的强力罪犯。
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疯狂是对秩序和权威的蔑视，这类人在文明社会中就是被打压和隔离的毒瘤，但在如今的废土上却并不少见。
b脸部隐匿在黑纱里的女人，纱布上倒挂着的四根长长金色羽毛让人想起草原蛮族的祭司，原始而又落后愚昧。
伊凡敢肯定这两人不是基金会的成员，虽然把主要目的放在了污染研究上，但组织说到底还是希望能重建灾变前那样的生存家园。
【而他们，就像是文明的癌症，是伊凡讨厌的那类人】
男人盯着医生的眼睛忽然开口说出来他的心声。
【伊凡·莫纳多先生，你没必要如此敌视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以前有警察管制的社会了，我们这种人才更适合生存不是吗？
就像工业区里的白蛾和黑蛾，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不是你们这些学者都知道的吗？】
【首先，我并不认可把那种秩序套到人类社会里，真要如此我们又何野兽有什么区别？
其次，我想在交谈前你们有必要报上名来】
在伊凡·莫纳多的名片上，绿色的和平鸽下是基金会那只神秘的眼睛。
和周良说的医者身份只是伪装，早在两年前他就成了调查员，如今已经是接近c级的存在。
回应他的是两张精巧的扑克牌。
深夜里，贴着保险箱开锁的蒙面大盗，以及跪地向神虔诚祈祷着的祭司。
万民扑克，互助会。
如果是他们的话，也难怪可以侵入到安全屋里。
在灾变后的新世界中，所谓藏在暗处的神秘强大组织是几乎不存在的，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任何人或势力想要吃饱都必须要厮杀争抢。
为了能培养调查员和进行研究，废土上稍微大一点的聚集地处就有基金会的分部，在提供清理污染服务的同时也向组织源源不断地输血。
但例外总归是有的，眼前的互助会就是。关于他们伊凡知道的只有万民扑克是成员身份象征，人数少得可怜，以及各大势力的追杀令。
【你们为什么找我，我一个小小的d级调查员如何能让你们看得上眼？】
躲在黑纱后的祭司依然隐匿在阴影中，交涉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化着小丑浓妆的男人，尽管他的身份牌是盗贼。
修昔德知道眼前之人的脾气，因此也不废话，把一张扑克拍在了桌上。
戴着乌鸦防毒面罩，身着白大衣，提着银色金属手提箱的医者看上去和伊凡是如此神似。
【互助会期待你的加入，伊凡·莫纳多先生】
这群疯子到底在想什么，我有价值能接受他们的邀请。
他慢慢将目光投向酒馆吧台后悬挂的那只鹿头。
只要能按下鹿头后的隐藏旋钮，基金会就能收到警报，距离最近的调查员会马上赶来增援。
虽然到时候自己可能已经被切割成了七八片，但总比不做反抗的按死要强。
黑暗中女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男人听了她的话后脸抽了一下。
伊凡意识到事情不妙，先前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不是巧合。
那个祭司，能够读心。
金属杖头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直直地撞向男人的头颅，擦出刺耳的音爆尖鸣。
只要击中，这颗无防护的脑袋必然会被打碎，浆液四溅。
但是，对方却比他的动作更快。
那只手苍白，五指优雅纤长，单拎出来只会让人们想到钢琴家，作家，再不济也是在大剧场里表演的魔术师，而不可能是个杂耍的小丑。
这只手的动作看上去很慢，慢到伊凡能看清他在空中的轨迹，但却偏偏实际上很快，先一步打中了自己。
认知和实践被撕裂，那种奇妙的感觉医生直到现在也忘不了。
印着南部农庄标志的葡萄酒瓶炸成了碎片，血液混着紫红的酒染出一幅美妙的图画。
伊凡感觉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旋转，等景物勉强稳定后，自己已经被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加入，那我也就不用讲什么他妈的邀请礼仪了。
自作多情的蠢货，老子要杀你根本不用什么计划和等待，无非就是一刀子的事】
电闸不知什么时候被接通，酒馆里的灯亮起，照亮了那些颇有后现代艺术风格装饰的同时，也照亮了被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
白大褂，乌鸦防毒面罩，黑靴，济世医会的标志。
【你的行程被出卖了，这些家伙三天就提前埋伏在这等你】
又重重给了伊凡一拳后，修昔德长吐了口气，郁积心中的不满终于得到舒缓。
这种帮了忙没有得到感激反而被冷眼敌视的感觉真是让人恶心和不爽。
虽然自己好像也没跟他说就是了。
一二三…七八。
数清挂在高处的尸体后他沉默一会，说了声谢谢。
只是没想到医会对自己的仇恨已经到了这一步，八个医者，联合行动下足够在利维坦清出一片社区了。
一想到曾经被视作家的地方如今把自己看做死敌，伊凡在背叛医会后第一次感到了失落。
修昔德整理好西装后拿起桌上剩下的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前冷眼旁观的祭司缓缓上前。
【坦白说吧先生，其实你并不知道医会必杀你的原因。
还记得罗蒙德的孤儿院吗？】
伊凡点点头，那里对外说是收留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的地方，但实际上就是人体实验材料的储存点。
三个月前，他在和基金会下游的合作聚集点谈妥后，直接杀光了守卫，把孩子们转移了。
但这种事自己叛逃这两年里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医会要动真格。
【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先生，我知道你恨医会的所作所为。
加入我们，你不仅能知道孤儿院背后的真相，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抱歉，我拒绝】
【他妈的！】
远处的修昔德爆了句粗口，将最后一点酒水滴入口中后重重砸在地上。
【基金会目前来说能很好实现我的愿望，另外，其实我对医会的那些勾当并不感兴趣。
只要他们能消失，那便足够了】
深深看了眼伊凡后，祭司和修昔德转身离开了酒馆。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伊凡，莫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