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十二月份的仙台在夜晚比白天更冷一些，裴幼真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一进房间就马上关门关窗，袋子里的啤酒罐子随她的动作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瘫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她重重舒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子非常熟稔地打开了易拉罐的开口，灌了一大口啤酒之后拍着胸口打了个小嗝，神色略微有点不满：“干喝没意思，还是炸鸡配啤酒最好了”
我脱了羽绒服外套坐在她旁边，往下一躺就陷进软软的沙发里，没什么精气神：“知足吧”
“这么恹恹的干什么”她喝一口啤酒就看我一眼，堪称无辜，“我这不是让你回日本了？”
“全日又不在仙台比……”
难道要卡点坐干线过去吗？
可是我真的讨厌早起。
“实际上你应该看不了”她顿了一下，不觉心虚，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看着我，“你爹给你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明天的”
“我没病”
“看医生又不代表你有病”
“我不去”
“这可不行啊”她耸耸肩，跟没骨头的猫咪一样陷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你现在状态可不太对劲，我不敢在你爹眼皮子底下乱来”
我直起身子，略带不满地皱起眉眼：“我哪不对劲了？”
“我没有让身体素质后退，我——”
“我知道我知道，热恋期嘛”她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样子，“一时之间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倒也正常，我又没怪你”
“我——”
“你先听我说，里约还有五年”她比了个手势打断我的话，张开眼睛视线却涣散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禁赛结束还有两年，那时候你多大？19还是20？”
“是，你还年轻，你还有机会，这我不否认”
“毕竟我当年也这样想的”
我噎了一下，默默止住话头。
她歪歪脑袋，咧嘴笑了笑：“所以呢……就为了一点成绩，肆无忌惮地搞坏自己的身体，最后也没拿到当年说誓死也要拿到的奥运金牌”
“你知道的吧？对于每个运动员来说，奥林匹克可是最高殿堂呢……而奥运金牌，是我们的绝对目标”
“不论你多厉害，取得多少成就，有没有很高的天分……在这条路上，每个人的目标都会是它，所以我们汇聚在这里，所以我们为此而努力，意难平，伤病，荣耀和光辉，这就是竞技体育”
残酷而美好。
“我最开始的时候总是喜欢对前辈们说下次再见，下次一定可以赢，下次一定会超越现在的自己”裴幼真顿了很久，艰难又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也不是每次说了再见，就真的能再见”
因为没有人能够永恒胜利，于是我们得学会把自己镌刻在史诗级的丰碑之上以抵抗时间。
“我老实跟你说，如果你不是羽生结绫，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哪怕你说你想退役然后继续追着羽生结弦的脚步，像由美夫人那样温柔体贴知性，放弃自己的一切，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事业，我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你应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她转过脸，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眼里雾蒙蒙一片，却有光芒时隐时现，“你应该明白的吧，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没有人能够永远守住金牌，但是永远有人朝着最高峰杀出血路”
“这是奥林匹克的灿烂，是它独有的极致浪漫，是我曾经为此着迷并且付出一切的东西，也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诸神之战”
“我是loser，但是你必须是win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