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沉默着, 一言不发。
祂感到有些茫然与困惑。
而夕雾像是“有恃无恐”一般，或者说……她现在已经全然不在意神明与凡人之间的所谓差距了——在神明看似面无表情的冷淡注视之下，少女慢条斯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径直抓住了兰因衣襟处的布料，将祂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拽了拽。
在夕雾伸手的那一刻起, 兰因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行为。但是, 不知为何，祂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闪躲的动作来。
大抵是因为……祂现在有些“心虚”——夕雾方才提出的那个问题犹如当头棒喝一般, 让祂在陡然间陷入了一个困惑又不解的茫然境地之中。
既然自己并不想束缚住她, 那么, 祂又为什么要出手阻拦她呢？
祂几乎已经将所谓“神明”的威严全部都抛之脑后了——事实上, 身为世间唯一的神明, 兰因又何须向旁人解释自己的一举一动？
反倒是渺小的凡人, 才更应当遵守世间规则——不可直视神明。不可擅自揣测神明。
可是，此时此刻，夕雾看起来才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少女将兰因强行地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 她微微偏了偏头, 凑到了祂的脸颊旁边，在祂的耳畔处轻声细语道：“兰因，你‘观察’、‘研究’了我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发现……”
夕雾微微停顿了片刻, 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兰因没有去计较夕雾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僭越之举。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任由着夕雾轻佻地“钳制”着祂。
少女温热的吐息从祂耳畔处的肌肤之上轻飘飘地拂过, 在祂的心尖上带起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碎碎的浅淡涟漪来。只不过，尽管兰因心中波澜起伏，可祂表面上却不显分毫。
兰因只是轻轻地敛了敛眸子，静静地等待着夕雾的下文。
“遇见我之后还想要全身而退的话，要么远离我, 要么……杀了我。”夕雾几乎是紧紧地贴在兰因的脸颊旁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少女吐气如兰，带着馨香的温热气息似有如无地缠绕在兰因的身边。丝丝缕缕清清淡淡的“圣魂花”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如同一张永远无法摆脱的天罗地网一般，坚韧又柔软的“丝线”如影随形般地缠缚住了兰因，再次将祂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绮丽深渊之中。
夕雾清澈如水的悦耳声音既甜腻又勾人，而她的语气里却满是漫不经心的轻佻意味。
只不过，她这般散漫又从容的态度，倒是让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泛滥着的阴暗心思了——想要摧毁她平静的表象，想要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失态”的模样。
兰因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片刻。
“兰因，你有两个选择。”
在已经处于绝对优势的神明面前，夕雾“反客为主”般地主动开口“建议”道，就好像……她才是牢牢地掌握住了兰因命运的那个人一般。
“放我走，或者……杀了我。”她微微偏了偏头，看起来几乎快要直接触碰到祂脸颊处的肌肤了。
说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祂的衣襟处松了开来，转而轻飘飘地攀上了祂修长的脖颈。
“否则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夕雾不紧不慢地眨了眨眼睛，语气真诚又坦荡地继续开口说道。
“……不会。”兰因毫不犹豫地低声开口应道，“我不会后悔。”
祂原本毫无瑕疵的清冷声音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丝似有如无的喑哑之意。
兰因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到底做什么——祂应当无比果断地立即伸手推开夕雾，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要么放她走，要么杀了她，否则的话，祂一定会……
祂一定会情难自禁的。
……
少女柔软的手臂轻轻地环着自己的脖颈，她嫣红的唇瓣若即若离地从祂的脸颊旁边慢慢地蹭了过去，墨色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开来，与祂雪色的衣裳交相辉映着。而她鬓边自己亲手簪上的那朵“圣魂花”则是绽放得愈发艳丽了起来。
“我不会后悔。”兰因又一字一顿地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语。祂仿佛是在“警告”自己，又或者……更像是在“安抚”自己。
下一刻，祂原本垂落于身侧的双手便无比自然地抬了起来。
然后，祂直接伸手揽住了夕雾纤细的腰肢——玉白又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环在夕雾柔软的腰肢之上，将她腰间的轻薄布料按出了几道纷繁复杂的褶皱与痕迹来。
夕雾柔软的身躯“被迫”紧紧地贴在了兰因坚硬的胸膛之上。
哪怕兰因忽然间做出了这样突兀的“冒犯”举动来，夕雾依然面不改色。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了兰因一眼，神色镇定自若。
然而，还没有等夕雾随意地开口“讽刺”祂几句话，兰因就已经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封住了她的唇瓣。
祂主动亲吻了她。
这是一个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念的、轻飘飘的吻。
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夕雾的眸光不由地闪了闪。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去迎合兰因，而是任由着祂“为所欲为”。
可是，兰因并没有“得寸进尺”。
这个简单的亲吻近乎于“一触即分”。
只不过，祂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而是一直紧紧地拥着她。
当兰因轻轻地松开她的唇瓣并抬起头时，祂似乎才堪堪反应了过来——自己方才到底对夕雾做出了怎样冒犯又过分的事情。
显而易见，这全部都是祂的过错——是祂没有克制住自己，这才……忍不住亲吻了她。
“夕雾……”祂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唤她，“抱歉。”
世间最为高贵的神明主动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向凡人开口道了歉——身为神明，无论祂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祂还是向夕雾低了头。
祂为自己先前“观察”她、“研究”她的过分行为道歉。
祂为自己刚才那个极其突兀的亲吻道歉。
祂也为自己阻拦她离开的行为道歉。
……
夕雾慢慢地闭了闭眼睛。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她的眼底已经氤氲起了一片朦胧的碎光，让人完全分辨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
她微微地抿了抿唇，并未立刻答话。
在这一片短暂的沉默之中，兰因只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迎接着一场……异常难熬的艰苦审判。
祂现在感到十分矛盾——祂既为自己冒犯的行为感到忐忑不安，但是，与此同时，祂却又不肯松开自己的手，仿佛只要祂一松手，夕雾就会毫不犹豫地再次试图离开这里一般。
其实，刚刚那个简单的亲吻已经是祂克制再的结果了。
哪怕祂再“不谙世事”，但是，“观察”了夕雾五个世界之后，又亲眼目睹了玖酒与夕雾“纠缠”在一起的旖旎画面，兰因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兰因，你真的不后悔吗？”夕雾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哪怕夕雾此时正被兰因牢牢地禁锢在祂的怀里，动弹不得，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感到畏惧与不安，反而像是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一般，一脸平静地主动开口问祂。
兰因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香软玉般的身子紧紧地靠在坚硬的胸膛之上，清香萦满怀，而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向来无欲无求的神明……情难自禁。
少女勾唇轻笑，看起来比世间最为惑人的妖精还要靡艳绮丽，更遑论……她纤细又柔软的臂膀此时还轻轻地环在兰因的脖颈处。
“你可以推开我。”兰因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哑着嗓子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事实上，祂的手上也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只要夕雾尝试着伸手推开祂，那么，祂便会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力道松开自己的手。
可是，夕雾一直没有反抗祂。
这让祂的心底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抹极为隐秘的欢喜之情。
也许……祂可以“得寸进尺”——只要她不会因此而厌恶祂、憎恨祂。
这样想着，兰因便再次低下头去。
而夕雾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淡然模样。
哪怕兰因再次亲吻了她，她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直到——兰因竟然生涩地撬开了她的唇齿，一点一点地勾着她与自己唇齿交缠。
夕雾忽然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
在漫长又悠久的岁月之中，兰因从未体验过这样……难以言喻的旖旎感觉。
当祂以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夕雾的时候，祂只觉得那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太过于不可思议了——不过是肢体之间简简单单的触碰而已，怎么可能会让人……心醉神迷呢？
人类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他们会莫名其妙地沉迷于除了“繁衍”之外近乎于毫无意义的亲密行为之中。
简直……“冥顽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