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只觉头脑发涨，好似一颗头几个大，快要爆炸开来。
只听鬼差悠悠道：“大抵意思就是你虽然身中鹧鸪毒，但你死的时候距离毒发生时间还差半刻钟，你以为你是吓死的，实则不然，你本来应该被吓晕过去，因为沈清野带给你身心方面的伤害太大，日积月累得不到排解，你的心脏就造成化不尽郁疾，所以，这一吓才把你吓死了，嗯，本来你还能多活半刻钟的。”
闻言，沈皎如遭雷击，迟迟回不过神。
虽然能多活一会儿听起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但半刻钟的话，还不如不要。
见她这么六神无主，鬼差又生恻隐之心，轻声道：“好了，看在你好好卖汤的份上，孟婆和我商量决定给你开后门，大妹子，投胎去吧，前尘如梦，人呐，就要学会向前看，喝了汤，上了桥，莫回头，你会拥有美好的明天。”
不知过去多久，沈皎脑子才恢复清明，等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孟婆摊前，手里端着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孟婆汤。
这气味，记得没错的话，大概是她第一天上班熬的那锅？
这么久过去，居然还有存货？
到底是天意还是故意，或者是刻意？
沈皎震惊。
鬼差和孟婆并肩而站，一语不发，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她。
沈皎沉默，心道罢，罢，罢，俗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自己熬的汤，跪着也要喝完！
仰头正要喝，突然顿住，孟婆呼吸一滞，只见她掏了掏烂兮兮的口袋，掏出一支十分破旧且做工粗糙的发簪递给鬼差。
可能这发簪在她断气之前一直被攥在手里，就阴差阳错被带到阴曹地府来了。
沈皎笑起来眉眼弯弯，恰似新月，嗓音轻轻道：“也不知他何时下来，我在地府认识的人不多，只能拜托大哥有朝一日见到他后，将此物还给他，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两不相欠，有劳大哥了。”
说罢，不待鬼差出声，沈皎举碗一饮而尽。
一套动作看起来堪称英姿飒爽，只是喝到一半时，皱成一团纸那般的五官着实有几分狼狈。
孟婆看着一旁隐隐散发绿光，还剩半锅的沈氏秘制汤，心道草率了，该给她换个盆喝的。
剩这么多，怪浪费的。
沈皎七情六欲烟消云散，此时眸底一片清明，甚至干净得有些呆滞，木讷般接过孟婆给的彼岸花，直接转身踏上一望无尽的奈何桥。
恍然间，身后好似传来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声叫喊着：“小妹！”
“小妹！”
“小妹！”
声音渐近，一声比一声声嘶力竭。
可并没一人回头，奈何桥上萤火灼灼，只有一路朝前，寻求璀璨明日的新生。
从此再无沈皎。
亦再无小妹。
鬼差看着鞋都跑掉的沈清野，冷漠无情道：“这世上每个人，每个鬼，甚至每只蚂蚁都很忙，谁有空一直回头看你。”
沈清野：“……”
孟婆笑咪咪道：“这么快就下来啦，还好没赶上，不然她走的更不开心。”
沈清野：“……”
其实也不是很快，人间的沈清野已经四十多岁，暴君和沈皎都退居山林，抱上孙子了。
鬼差虽然看不惯某二哥的所作所为，但他毕竟是一名见多识广，恪尽职守的鬼差，当即摸出记事簿，例行公事那般问：“沈清野，年龄？”
“四十二。”
“死因？”
听到这里，沈清野目光从奈何桥收回，沉声道：“病逝。”
记事簿冒出淡淡绿光，逐渐显出满行字来。
鬼差翻阅之后，兴奋道：“好家伙，她死于心疾，你也不甘示弱，死于郁疾，中年人，想开点，虽然你们没见到最后一面，但光从死因来说，你们兄妹俩还是很有缘分的嘛。”
“……”
“一般人都没这会死呀。”
“……”
沈清野嘴角抽搐，真不明白鬼差这张嘴怎么长的，竟和沈清风、顾谙那两张一样不相上下。
不过，这不是要紧事，他急忙问道：“……那这会儿我可以投胎了吗？”
“当然不行！”鬼差看他一眼道：“目前赶着投胎的鬼都排到三十年后了，你又不是阎王亲戚，还妄想走后门？军人优先，啧，可惜你也不是，哦，有功德的也有优先权，可惜你没有，缺德光倒是满脑袋闪闪发亮。”
沈清野：“……”堂堂地府，这张嘴真就没人管管吗？
鬼差虚空一抓，随即一支笔捏在手中，唰唰在记事簿上写下一连串数字，撕下瞬间变成一枚令牌。
递过去，严肃道：“这是你的号码牌，拿好了，一鬼一号，不挂失，不补办，记得三十年后自己估摸时间来投胎，过期不候，重新排队。”
沈清野捏着号码牌，盯着奈何桥，不甘心道：“就没有办法可以加急吗？我想追……”
这种问题鬼差见怪不怪，冷哼一声道：“追什么追？追什么追？想追什么？凭什么追？自她踏上奈何桥的瞬间起，就和你再无因果关系。”
他指着奈何桥上的行人，又道：“仔细看，为了避免踩踏事件，他们的步调都是统一限速的，所以，你就算上去也追不上，再者，一碗汤下去，连自己性别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你追个毛线。”
话丑理端，沈清风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鬼差掐指算了一下时间，又该上班了，临走时告诫道：“劝你老实点，惹人生气了一辈子，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不长记性。”
孟婆只管熬汤，可不管这些俗事纷争，谁来谁走都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她把剩下的半锅汤收起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沈清野不情不愿离开的背影。
太好了，这下可不会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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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满月照明。
帝都医院妇产科手术室登时响起一阵婴儿啼哭声，随即门被打开，一群黑压压的人立马围上去。
几位半大少年七嘴八舌，迫不及待问东问西。
“怎么样啦，怎么样啦，医生，我夫人情况如何啦？我是帮我爸问的，他嘴慢。”
“生的弟弟还是妹妹？”
“医生，他是有点可爱还是十分可爱？或者是非常可爱？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被这家人的气势吓了一跳，稳住心神通知道：“恭喜沈总，贺喜沈总，沈夫人成功诞下一名一名女婴，母子平安。”
“太好啦！我终于有女儿了，我还是帮我爸说的，他嘴慢。”
“宠，使劲儿宠，狠狠地宠，我也是帮我爸说的。”
“不过也这是我们想法，她会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