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碧落黄泉有相逢（八）
云照和谢明肃二人一起朝皇子所走。
远远地看到皇子所大门门槛上,坐着两个三岁多的胖娃娃——谢云心和谢云意
“弟弟。”谢云心盯着谢云意手里的酥饼唤。
聪明的谢云意察觉到姐姐的意思，问：“姐姐，你想吃？”
谢云心点头。
谢云意有些为难。
谢云心同弟商量：“就给姐姐咬一口,就一口。”
“一口？”谢云意伸出一根小手指。
谢云心点头：“嗯。”
“好叭。”云意把酥饼送到云心嘴边。
“弟弟，你真好。”云心突然张大嘴巴,一口咬去一大半。
谢云意盯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酥饼,又看向谢云心鼓鼓的腮帮子，再看看手里的酥饼,立刻哭丧着小脸，叫起来：“姐姐,你咬太多了,咬太多了。”
谢云心美滋滋地嚼着。
“还给我,还给我。”谢云意伸手往谢云心嘴里掏。
谢云心见状，小手捂着嘴,起身就跑。
谢云意立刻追：“还给我,还给我！”
两个孩子一追一赶，一起撞到什么身上，抬头一看,同时开心地唤：“皇伯父，二舅舅！”
谢云心叫声刚落,就开始咳起来。
“姐姐！”一直向姐姐追讨酥饼的谢云意看到姐姐脸蛋通红，立马紧张起来：“姐姐，你怎么了？”
“拿水来。”谢明肃道。
太监赶紧跑去取水。
云照蹲下来，一边轻拍谢云心的后背，一边接水。
谢云心喝了一口，将酥饼顺了下去。
谢云意吐了一口气，道：“二舅舅,姐姐是噎着了。”他学着云照的样子，小手轻拍着谢云心的后背。
“嗯，下次不能这样吃东西了。”云照道。
“下次不能这样吃了。”谢云意跟着道。
谢云心刚才咳的难受，眼睛都咳红了，嗓子还有点不舒服，恰好看到了最喜欢的二舅舅，顺势就搂着云照的脖子，委屈地唤：“二舅舅。”
云照笑着抱起谢云心：“没事了，没事了。”
谢云意也想让二舅舅抱，可是姐姐都咳嗽了，他不能和姐姐抢了，就在这时候身子突然腾空，转头看见皇伯父的俊脸，他开心地唤：“皇伯父。”
“诶，你们的父王和母妃呢？”谢明肃问。
“肃哥哥、二哥哥，我在这儿。”云暖挺着大肚子走出来。
“母妃！”谢云心和谢云意一起唤。
云照快步上前扶着云暖：“暖姐儿，身子重不重？”
“重的。”云暖道。
谢明肃不悦道：“明澄怎么不过来照顾你？”
没错。
云暖嫁给了谢明澄，也是出乎所有的人意料。
可是当年云暖就是看上了谢明澄，追在谢明澄后面跑。
谢明澄一直都对任何人没有心动的感觉，也已经做好了独身到老的准备，偏偏对云暖这个小丫头动了心，可他觉得自己大云暖七八岁，有点委屈云暖，便一直把感情藏在心里，冷淡对云暖。
不想越藏越疯长，越疯长越疯魔，越疯魔越控制不住，最后跑到谢明肃和云照面前承认自己有罪，把二人吓了一跳，但也获得了二人的同意。
他们得以成亲，生下龙凤胎。
龙凤胎不知道该怎么统一称呼谢明肃和云照，便各叫各的，叫谢明肃皇伯父，叫云照二舅舅，如今龙凤胎三岁多了，三岁多之后，云暖再次有孕。
“皇兄，我在这儿。”谢明澄端着一个托盘过来。
“端的什么东西？”谢明肃问。
云暖道：“是我想喝的甜汤。”她从小就在云记酒楼长大，每日都吃各种美食，也喜欢吃，嫁给谢明澄之后，睿王府立马就配了多个厨子。
谢明澄也亲手学习做菜，可能每道菜中，都倾注了爱意，她就爱上了谢明澄的手艺，如今谢明澄一有空，就会进厨房给她做吃的。
谢明肃也知道这些，听到云暖的话，他脸色好看多了。
谢明澄走到云暖跟前，拉着云暖的手问：“皇兄，照哥儿，你们要不要喝点甜汤？”
“喝！”谢云心和谢云意一起道。
“没问你们。”谢明澄嗔道。
“一起喝吧。”云照道。
“走。”
进了皇子所殿中。
谢明澄给每个人盛一碗甜汤，对云暖道：“有点烫。”
云暖笑着道：“你也坐下喝。”
云照对龙凤胎道：“吹一吹，吹一吹再喝。”
谢云心舀了一勺子送到谢云意嘴边。
谢云意呼呼吹两下。
谢云心便喝了。
谢明澄道：“心姐儿，你又欺负意哥儿。”
“没有。”谢云心重新舀了一勺甜汤，呼呼吹两下，送到谢云意嘴边，道：“弟弟，喝。”
谢云意开心地喝了。
两个孩子十分友爱，谢明澄也就不管了，转而看向谢明澄和云照道：“皇兄，照哥儿，我们打算明日回王府。”
在付太后剃度出家之后，谢明澄和云暖就搬出皇宫，住进睿王府了，可是谢明肃和云照想要多多照顾云暖，他们便搬进宫里的皇子所住一段时间，如今云暖也快生产了，他们觉得在宫中生产不太好，回睿王府比较方便，沈月娘等人也可以自由出入。
云照却是舍不得：“这么快。”
“二哥哥，我们住在这儿快半年了。”云暖道。
“一直住也可以啊。”云照道。
“可是我想娘了。”云暖道。
谢明肃立马道：“把娘他们接进宫来。”
“他们定然不习惯。”谢明澄插话。
谢明肃瞪谢明澄一眼，仿佛在说“我留妹妹在这儿住，你给我闭嘴”。
谢明澄立马不敢说话。
可是云暖想回王府，便软软唤一声：“二哥哥。”
云照最是疼云暖，当即就同意了。
谢明肃道：“明澄，王府里面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谢明澄道。
云暖抱着云照的胳膊道：“二哥哥，等我想你的时候，再进来住。”
“好。”云照答应。
第二日，云暖一家就回了睿王府。
没有了谢云心和谢云意叽叽喳喳的，皇宫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在云照和谢明肃互相作伴，倒也觉得生活处处是趣味。
两个月之后，云暖生了，是个男娃，用了谢明肃赐的名字——谢云深。
谢明肃和云照在谢云深满月时，一起去睿王府，看到了一个月大的谢云深，和满月时的谢云心、谢云意一模一样，慢慢地，谢云深长相却越来越像谢明肃，隐约间还有云照的影子。
待到谢云深四岁的时候，大家都说谢云深简直就是谢明肃，云照看看谢云深，又看看谢明肃，道：“小黑。”
谢云深和谢明肃一起望向云照。
云照一下笑了：“像，太像了。”
“像什么？”谢明肃侧首问。
“像皇伯父，我长得像皇伯父。”谢云深道。
谢明肃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谢云深虽然在父母跟前长大，但是他最喜欢最崇拜的就是伯父，每次别人说他长得像皇伯父时，他心里都是骄傲的。
谢明肃摸摸谢云深的脑袋：“喜欢就好。”
“陛下，陈珩大人书信一封。”太监递来一封信。
谢明肃拆开来看。
云照问：“是不是治水之事？”
“是，小七做得很好，已经将洪河疏通。”谢明肃心情大好，低头看向谢云深，道：“深哥儿，你说，发洪水了怎么办？”
谢云深歪头想了想道：“自然是先把老百姓转移。”
“为何？”云照问。
“皇伯父说过，人命关天呀。”谢云深道。
“然后呢？”云照接着问。
“然后把水引走，再建堤坝，堵一堵，不让洪水淹我们。”
云照听后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和哥哥姐姐玩过家家，都是这样治水的，不然，水就淹我们家了。”谢云深道。
云照听后看向谢明肃。
谢明肃笑了笑，然后对太监道：“你去和陈大人说，他做得很好，朕很满意。”
“是。”太监走了。
谢明肃看向谢云深道：“深哥儿，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好呀。”谢云深开心得紧。
谢明肃看向云照。
云照道：“走。”二人不但带着谢云深骑马，还带着谢云深种田，打兵器，参加祭祀，练兵，到民间，去边疆等等。
转眼之间谢云深已经十岁，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冷静卓绝，处事沉稳的小少年，可是到了谢明肃和云照等人跟前还是小孩子，努力读书练功，就想得到皇伯父和二舅舅的夸奖，他又拿了一篇文章去找谢明肃和云照。
二人看着。
谢云深紧张的双手握拳。
“不错。”谢明肃道。
谢云深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
“很用心了。”谢明肃看着谢云深。
谢云深更高兴了。
云照看到谢云深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是不是又熬夜了？”
谢云深诚实点头。
真是像极了小黑小时候，也是没日没夜地用功，云照不由得心疼，道：“学习固然重要，身子才更重要，以后合理安排时间，不许再伤害身子，知道吗？”
谢云深笑着点头。
“回去补个觉，然后出宫去看看你爹爹娘亲哥哥姐姐。”
谢云深道：“我还去看看外公外婆他们。”
“行，去吧。”
谢云深开心地走了。
云照转头道：“太像你了。”
谢明肃点点头，忽然目光定在一张纸上。
云照察觉到不对劲，凑上前，目光扫过红色的“一甲第一名”字体，看到了黑色的端正小楷字——纪礼。
纪礼！
一甲第一名！
状元！
云照问：“小黑，是、是那个纪礼吗？”
“是。”谢明肃掀开了另一张卷子，是“一甲第二名”，名字是温雪林。
如果纪礼有重名，那么不可能和两个人都重名啊。
“真是他们！”云照道。
“是，他们殿试的时候，朕监考，但是朕当时在座位上处理奏折，并没有看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在百名考生之中，后来糊名阅卷，朕和众臣都觉得这两篇文章实在妙，但是总要分个高下，便投票定了状元和榜眼，让他们登记上册，朕这才知道他们是纪礼和雪林。”
云照有些激动。
“十三年了。”谢明肃有些恍惚：“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十三年了。”
“他们如今十九岁了。”
“是，他们应该克服重重困难在一起了。”谢明肃想。
云照越发想见到他们，问：“我们何时可以见到他们？”
“后日是大庆朝的琼林宴，朕会宴请他们。”
“到时候把明澄他们也喊来。”
“好。”谢明肃点头。
两日后，琼林宴已经摆上。
谢明肃和云照坐到主位。
谢明澄、谢云深等人作伴。
太监引着新科进士进来。
谢明肃、云照和谢明澄看到纪礼的瞬间呆住，虽然纪礼穿着状元服，但是不管长相，还是儒雅温润的气质都和端王无二致。
谢明澄呢喃：“小皇叔……”不对，小皇叔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年轻的。
谢明肃和云照把目光转向纪礼旁边的雪林，这一下和端王府的画像完全重叠了，真的是雪一样的人。
“参见陛下，参见云郎君，陛下万福，云郎君金安。”
“起来吧。”谢明肃道。
新科进士起身。
站在最前面的纪礼和雪林一抬眼，看到了谢明肃和云照，他们同时一愣。
谢明肃说些场面话。
云照对纪礼二人笑。
纪礼二人旋即也笑了，接着各自落座。
谢明肃与众人谈论一番之后，看向坐在最近的纪礼和雪林，问：“可还记得朕和云郎君？”
“记得。”纪礼道。
“哦？”谢明肃诧异。
纪礼道：“陛下和云郎君给臣的印象极为深刻，至今不忘。”他说的是实话，一眼就认出来谢明肃和云照。
云照笑道：“欢迎你来到京城。”谢明肃举杯道：“从今之后，我们共创美好盛世，可好？”
纪礼和雪林跟着举杯：“共创美好盛世！”
众人高呼：“共创美好盛世！”
……
多年之后。
云照突然生了一场病，身子虚弱。
谢明肃年纪也大了，将皇位传给了谢云深，纪礼封怀义王，温雪林为首辅……他则带着云照乘船离开京城，南下到了桃源镇。
桃源镇还是那个桃源镇，但是繁华更甚。
“都是太上皇治理的好。”
“还有云郎君啊。”
“本来大臣们都不同太上皇和云郎君在一起的。”
“这个我也知道，说是云郎君是男的，不能生孩子，说是江山会不稳。”
“对对对，结果太上皇说，谁想抢，便来抢，看看能不能抢到，结果没有人动得了江山。”
“嗯，太上皇和云郎君没儿没女，全身心在治理国家上，如今天下，谁有大庆富庶？谁有大庆老百姓过得舒心？”
“就是就是。”
“都是太上皇和云郎君治理得好。”
“听说太上皇退位，那些大臣们哭成狗了，还有哭晕在朝堂的。”
“舍不得啊。”
“今上也不错，是太上皇和云郎君一手带大的。”
“太上皇和云郎君带大的，那定然是不错的。”
“是啊是啊，不知道太上皇和云郎君去哪儿了？”
“……”
老百姓们议论着，却不知道太上皇和云郎君就从他们身边经过。
云照笑道：“小黑，看，人家夸你呢。”
谢明肃拉着云照的手道：“也夸你了。”
“嗯。”
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慢向武安区走，远远地看到了已经变成老头老太婆的云阳、李元奇、金宵、郝一淼、唐文、林青青等。
“弟弟，小黑，快过来，家里都做好饭了。”云阳喊。
“照哥儿，小黑。”李元奇等人道：“一起吃啊。”
云照和谢明肃二人看着前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他们一起朝云阳等人奔去。
就像小时候那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