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坂西利八郎的唾沫横飞，杜月笙沉默了。
他哪里会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如果舍去，那么他多年苦心经营的所有都将付之一炬。
见到对方犹豫了，坂西利八郎嘴角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
他连忙继续说道，“一面是天堂，一面是地狱，作为智者的杜月笙先生，你一定知道如何选择的，对吧。”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想要走进一些，增加一点双方亲近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杜月笙仿佛没有握住一般，手里的茶杯失去了力量的支持，直接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这一下，直接止住了坂西利八郎的步伐。
“哎呀，你看看我，可能是这两日感染了风寒，身体实在不适，没有吓到你吧。”他象征性地慰问了一句，可却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
坂西利八郎确实被这突入起来的一幕下了一跳，他刚想说些什么，但杜月笙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对不起，鄙人需要休息了，来人，送客。”
没想到对方依旧如此坚决，坂西利八郎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杜月笙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思考的神情，他不会看错的，这种形势下，任何一个追逐权利或者金钱的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可是当他想再上前的时候，杜月笙依然转身，朝着内堂走去。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让坂西利八郎气的嘴角都跟着抽动了两下。
他咬着后槽牙，脸上的怒意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而此刻，杜公馆的管家却低头走了过来，对他伸出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先生累了，你请回吧。”
被一个下人驱赶，这让坂西利八郎更是愤怒至极。
只听他冷哼一声，跟着拂袖而去。
等到对方彻底走出杜公馆，杜月笙才又返回来坐在椅子上。
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被收拾了，他身边的桌子上又摆好了一杯泡好的茶。
杜月笙端起来喝了一口，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一旁的管家说道，“看来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准备一下吧。”
管家明白杜月笙所指的是什么事。
他早就萌生了退意，此刻上海沦陷，如果再不走，也着实没机会了。
微微点了点头，管家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杜月笙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来，准备走到阳台上，再看一眼他脚下的这片上海滩。
正在这时，阳台的外面突然闪进来一个人。
杜月笙最近的神经紧绷，这一惊之下，他差点要掏出枪来。
然而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却立刻惊喜的叫出声来。
“天先生！”
来人当然就是天耀，只见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杜先生，最近可好啊。”
杜月笙一边把天耀让到座位上，一边苦笑道。
“天先生应该全都看到了吧，我现在的情况，应该已经不是好不好可以形容的了。”
天耀确实早就来了，而且刚刚屋子里所有的对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杜月笙依旧在坚定地守卫着自己的底线，就冲这一点，也是让人佩服的。
其实很多人看别人的故事，都可以做到云淡风轻，然而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面对取舍的时候，又有几人能拎得清。
天耀没有入座，而是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杜先生大仁大义，天耀佩服。”
杜月笙摆摆手，“诶，天先生谬赞了。”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望了望外面，“杜某其实也做过很多错事，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什么多余可说的，毕竟，我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自然要对得起骨子里流淌的血液。”
天耀点点头，“说的好，先生准备何时动身。”
杜月笙呼出一口气，“日本人已经进了上海城，我再不走，估计就走不成了，就这两三天吧。”
这时，他又转而对天耀说道，“先生之前让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拿走。”
天耀微微颔首，“多谢先生慷慨大义。”
杜月笙摇摇头，“天先生客气了，杜某只恨自己羸弱，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像先生这样，驰骋沙场，也算尽一份力。”
“抗日的方式不同，先生所做，已然是另一种莫大的贡献。”
因为司徒美堂已经离开上海，所以其实天耀早就写信给杜月笙，让他帮忙准备一批武器弹药。
远途而来，鬼见愁特战大队不可能携带太多的补给，而一路上这几仗，也基本上弹尽粮绝，所以这批补给非常重要。
见交代过后，天耀还没有走的意思，杜月笙就知道对方还有事。
“天先生，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直说，杜某毕竟还在上海，只要能办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杜月笙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神情竟不自觉的暗淡了几分。
天耀明白，杜月笙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离开了上海，或许有些事，他就力不从心了。
这一刹那间，天耀似乎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想来这样一位呼风唤雨的大亨，竟然沦落到要逃离这只手遮天的地方，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出这个决定！
然而此时并不是感慨的时候，天耀跟着说道，“先生果然心思缜密，我确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想让先生晚走几天，再帮我安排一件事。”
听闻这句话，杜月笙不禁皱了皱眉毛，他以为天耀想要的不过是战斗经费或者增加一些军用物资之类，那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对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这位上海滩大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所谓何意。
“这件事非要杜某亲自来做么？”他开口问道。
“恩，没错，如果是别人，我不放心。”天耀笃定地点了点头。
杜月笙为难地皱了皱眉，足足五分钟之后，他才再次开口道，“好，想必天先生所说之事，一定是正义之事，杜某应下了。”
得到这个答复，天耀十分高兴，“多谢杜先生，你放心，这几天你的安全问题就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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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