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积雪还没有消融，白白的碎末落在梧桐树梢，把树枝子压弯了不少。
连带着指尖都刺骨，人一开口便是凝结在空中的雾气，浑浊不清。
黎念拉着行李箱刚出车站，寒流扑面而来，冷不丁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在裹成粽子的情况下，她动作略显笨拙，拿着手机发送消息。
“小姑娘，打车吗？”
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听起来比较浑厚，不用细想是专门在这里拉客户的司机。
黎念摇头拒绝：“抱歉，我有人来接了。”
车站附近一贯都是这样，除了司机还有举着住宿牌子的旅店老板。
她看了一眼手机对面发来的定位信息，顺着人群中走，没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可是人呢？
黎念愣在原地，一脸呆滞看向马路，陌生的车来回穿梭，就是没有她认识的车牌号。
消息框按下发送键：【哥，你人呢？】
没回应。
难道又被鸽了。
嗡嗡嗡－－
手机发出一阵震动声。
接通电话的人是苏俞舟，他说：“算算时间你也快到了，现在怎么样？”
黎念老实回答：“是到了，但又没完全到。”
他又问：“嗯……冷不冷？给你准备的暖宝贴有没有用到？”
黎念点头：“当然用了，你那边工作怎么样？”
苏俞舟：“刚闲下来，想到我们又要有好长时间不见面，就感觉空落落的。”
在那天新年过后，黎念面临期末考试，也不得不暂时把感情的事放在一边，她开始复习考试资料，手头论文也写了一大堆。
不过，黎念每篇论文结束，苏俞舟都有给她查漏补缺，反而少了很多后续的麻烦。至于生活上的，如果不是黎念及时制止，他都快把做好的饭给送到嘴里来了，有一种养女儿的既视感。
“一个寒假而已。”黎念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停下的车，“我先挂了，司机到了。”
苏俞舟忍不住嘱咐：“好，外面太冷。你回到家里乖乖待着，等我忙完去找你。”
车窗缓缓下降，男人一只修长的手搭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黎念一眼：“呵……打扮得这么肿，我要不是你亲哥，我都认不出你。”
黎念无能狂吼：“天气太冷，怪我吗？”
黎言打开车门，提过行李箱，轻嗤：“难不成怪我？”
黎念瞪了他眼，然后一股脑钻进后座，整个人直接缩在座位上，手指习惯性勾到了副驾驶的零食，开吃。
“挺自觉啊？”黎言仰过头，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黎念坐在后座，问：“你提前发定位干嘛？我以为你到了。”
黎言轻轻扭动钥匙，手指按到播放键，他回答：“堵车，顺路买零食。”
车里顿时响起了□□十年代的曲子，曲调久远，有的甚至还是广场舞大妈独爱的音乐，口味还挺独特。
黎念吸了吸鼻子，有点听不惯，她建议道：“哥，能换一首吗？”
黎言疑惑：“怎么？”
她回答：“我欣赏不来……不是一个年代的。”主要之前黎言也不听这种歌啊，谁知道一个学期不见，她哥居然往复古方面发展了。
黎言：“你当然欣赏不了，我都快三十了听这些歌很正常。”
哦，也对。
黎念祝贺：“恭喜你啊，马上过年又向三十更近一步。”
黎言皮笑肉不笑：“不用谢，咱俩都是二十出头。”
他们回到家，黎兴贤跟往常一样不在，只有陶淼还在厨房里忙七忙八。
黎言拖鞋也没换，说：“妈，人给你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陶淼胡乱应了一声，根本没注意他说什么，黎念愣了愣：“哥，你这么晚了还有工作吗？”
“没有。”黎言揉了揉鼻尖，“你表姐那边……有个饭局。”
表姐？饭局又是什么鬼。
“你不会是逃脱相亲吧。”黎念不自觉中袒露了真相。
黎言干咳了几声：“怎么可能，是你表姐夫他想我了，我这是属于舍命陪君子。”
黎念：“……”
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推开门，临走时，吊儿郎当说了一句话：“你表姐夫为爱远嫁，我得做他的后盾。”
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黎念一脸茫然，脱下外套，脑海里还在消化着黎言刚刚说的话。
表姐夫不是男的吗？
怎么还为爱远嫁上了。
不科学。
陶淼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碗热粥：“念念，快喝点粥暖暖身子。”
黎念接过，还是有点没缓过神来，她说：“妈，哥哥去表姐家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陶淼哦了一声：“他们从小玩到大，还是一个班的，经常在一起瞎玩习惯了。”
黎言跟表姐一个班，她倒是略有耳闻，但表姐夫为爱远嫁……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她问：“妈，表姐夫我哥之前认识吗？”
“认识。”陶淼沉思了一会儿，“你表姐夫……跟你哥跟表姐之前是一个班的同学。”
黎念讪笑：“还真是巧啊。”
“可不是吗？人家都结婚了，你哥还是光棍一个……也不知道着急，天天在忙来忙去，直接跟工作结婚算了。”
陶淼一但被打开话匣子，就停也停不下来，还顺带提了嘴黎念，她说：“对了，你有个高中同学前几天从国外回来了，当时你俩还挺要好的……叫徐什么萱的，她来咱家找过你。”
黎念更正：“徐彤萱，她跟我在手机上联系了。”
徐彤萱是她高中认识的好朋友，两人一直都是前后桌，上学时聊过不少八卦，也吃过学校里的瓜，她们当时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好闺蜜。
慢慢的，徐彤萱出国留学。
国内外时间颠倒，消息通常都得等一个轮回，她们渐渐很少说话了，只有特别紧急的事才会偶尔互cue一下。
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躺在对方列表里。
还是前几天，她在图书馆准备考试资料时，手机只开了静音连震动也听不到，结果黎念去餐厅买饭时，才发现九九加的消息。
还有几条未接来电。
吃完晚饭，黎念像做贼一样关好门，戴上耳机反复确定过不会泄露声音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床上。
她声音很低：“吃晚饭了吗？”
苏俞舟嗯了一声：“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你听得到我……我的声音吗？”
苏俞舟语气里带了一抹笑意：“听得到，我把声音开最大了，你不用那么努力的说悄悄话。”
还真是。
头一次用努力来形容悄悄话。
偷偷摸摸的，打电话还有点刺激。
毕竟他们现在还属于地下情，尤其是不能被隔着几堵墙的黎兴贤知道。
客厅里手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在报纸上查看文字的黎兴贤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里纳闷：“我这是感冒了吗？”
陶淼放下遥控器，调侃：“得了吧，我估摸着应该是你这几天吃荤吃多了。”
黎兴贤推了推眼镜：“怎么可能，最近应酬是多，但我一没喝酒二不吃肉的。”
陶淼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对了你儿子那边大年三十有个姑娘相亲。”
“大年三十？”黎兴贤满脸不可思议，“人能来相亲吗？那个时候都忙着跟家人团聚吧。”
陶淼反驳：“怎么不能，我都约定好了。”
黎兴贤摆摆手，也不过多参与：“行行行，又不是我相亲，黎言自己上点心就行，这一过了年就又离三十近了一步。”
陶淼拿起遥控器调高了几个音量，换到了几个相亲类的节目，摇摇头：“让他上心，猪都会爬树了。”
说到这，躲在门后面偷听的黎念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俞舟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黎念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就是听到了个笑话，觉得挺好笑的。”
苏俞舟拧开药瓶，手里倒了两三颗胶囊，全数吞下，靠着水做润滑助力，他喉结稍微一滚很快咽了下去。
“嗯……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自从知道熬夜的危害后，他几乎天天都在监督着黎念早睡，毕竟医院那几天的痛确实不是白受的。
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好好的，千万别进医院，要是黎念细皮嫩肉的扎了针，应该得红好久。
黎念：“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苏俞舟笑得宠溺：“晚安，梦里见。”
在黎念堕入梦乡后，客厅里的两人又开始研究起了其他东西，不知道怎么的，黎兴贤翻着朋友圈有点伤感。
他叹了口气：“之前那个律师，人年轻有为现在都有女朋友了，果然优秀的人哪方面都优秀。”
陶淼啧了一声：“行了啊，你儿子随你，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黎言，你要怪就怪自己。”说完她踩着拖鞋走回了卧室。
黎兴贤百思不得其解，儿子不应该更像母亲一点吗。
回到了自己家，睡在十几年都不腻的床上，黎念一夜无梦直接睡到天亮，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要不要这么早，这可是寒假。
不行，再睡会儿。
闭眼二十分钟左右，她愣是没睡着，换好衣服拖着步子进卫生间洗漱。
黎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痘也下去不少。果然早睡早起身体好不是没有道理的，也多亏苏俞舟天天监督，她才练就了规律时间。
不然靠自己，绝对得下辈子才能成功。
她随手热了热牛奶，加点白糖，热气还在杯子上方盘旋，黎念试探性抿了一口，眼睛盯着屏幕动也不动。
嗡嗡声在手机四周响起。
徐彤萱：【姐妹！开车去兜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