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铃声响起——
下午的大课程刚刚结束, 裴意“啪嗒”一下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后门飞溜出了阶梯教室，马不停蹄地朝着隔壁的经济学院走去。
他轻车熟路地进入经济学院的一号教学楼，还没等拐弯上电梯, 就听见了角落里的争执声。
“艹,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扫地阿姨怎么了？我不是都说了赔她手机了吗？是她自己嫌钱少，得寸进尺的！”
裴意听见这声带着怒气的指责, 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旋即, 他又听见了一道急哭了的声音, “小伙子，这不是钱多钱少的原因, 我这手机虽然破了点，但里面都是我孩子去世前的照片影像, 我……我……”
裴意眉心一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过去。
兴许是这番纠缠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对方两名男生显然不耐烦了，“别他妈倚老卖老, 这钱你不要就算了, 老周, 我们走！”
“走什么走！”
一名长相白皙、身材颀长的男生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刚才把阿姨推倒在地, 她这手明显是摔折了, 你们得负责！”
“不是标榜自己很有钱吗？不会连这点医药费都想着逃？没素质没教养！”
出口的声线冷冷的，嘲讽呼之欲出。
裴意的视线从男生的脸上转移，看向了边上被他护着的阿姨。
果不其然, 后者正扶着自己的左手, 神色是极度忍耐的痛苦。
谁是谁非, 几乎一目了然。
惹事的两名男生对视一眼，不耐烦的情绪瞬间抵达了顶端。他们不敢再对边上的扫地阿姨动手，只好将这番情绪转移到了拦路的年轻男生身上。
“艹，都说了让你别多管闲事了！”
裴意眼瞅着那年轻男生处于下风，顿时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
二十分钟后，系主任办公室。
薄越明赶到时，系主任对裴意等人打架的批评教育才刚刚告一段落，作为外院“入侵”的裴意居然还板着脸，难得露出一种“谁也不服谁”的拽样。
薄越明迟疑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孙主任。”
四目相对，孙主任显然认出了薄越明这位优秀学生，“越明啊，这位裴同学自称是来找你的，你认识吗？”
“认识。”
薄越明走近，看向裴意，“他是我弟弟。”
视线一对，裴意的那副小猫拽样顷刻消失，心虚低头——
堂堂大学生，打架后还要家里人来认领，这也太丢人了！
“那好，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出了点小争执。”系主任确认了裴意的学生身份，也没有把事情扩大化。
刚才裴意等人的打架才开始，就被下班路过的系主任逮了个正着，所以才没酿成什么大过错。
“裴意不是我们学院的，这次就先算了。”
“黎于安，周泽凯，林亦，你们仨每人都给我写一篇检讨书！周一给我交上来！这次就先是警告，下次再犯那就要记过了！”
…
五分钟后，一群人从系主任办公室里出来。
“走着瞧！”
惹事的那两名男生没好气地嗤了一声，说走就走，看背影还是特别欠揍。
裴意还没消下去的火气立刻攀升，“艹，还没揍老实呢……”
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骂了一句，还没等冲上去，就被薄越明拽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裴意，你站住！”
“……”
嚣张气焰骤灭。
裴意又老实又乖巧地转过身，哼唧，“二哥，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是顺路帮个忙，真的！”
“我作证，他确实只是路过帮忙。”
忽然间，两人身后有人开了口。
裴意的目光挪了过去，不着痕迹地亮了亮眸色，“黎于安是吧？你好，我叫裴意。”
两人刚才打架时是同阵营的，这会儿自然可以友好招呼。
黎于安克制点头，表达谢意，“谢谢啊。”
裴意扬了扬脑袋，“不客气，应该的，你也是经济学院的？”
“嗯，大二。”黎于安看了一眼手机，直言，“有机会再聊，我先带那位阿姨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病。”
需要后续治疗的话，也能借系主任的面子找林亦他们近一步商量赔偿解决。
裴意想起那位阿姨的情况，点头，“等等，还是找个人跟你一起去吧？我怕那俩家伙又会找麻烦。”
要是放在平常，裴意或许就亲自陪同了，但今天日子特殊，他不能再其他方面浪费太多时间。
裴意看向和黎于安同系的薄越明，“二哥，你喊人来帮个忙呗。”
黎于安不喜欢麻烦别人，刚准备出声拒绝，就听见薄越明顺着裴意的话接口，“我找晏岑吧，他有车，今天正好来学校交资料了。”
“……”
黎于安欲言又止。
没察觉出端倪的裴意直接拍板同意，“可以！”
三人在短时间内达成了共识，决定改日再聊后，就由黎于安带着清洁阿姨去找晏岑接应了。
办公室外的走廊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裴意和薄越明。
两人的视线重新对上，裴意这波不怕丢脸地认错，“二哥，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可别告诉容爸彦爸。”
薄越明无奈，领着他往外走，“受没受伤？”
裴意又恢复了活力，“没，我好得很。”
薄越明拿他没办法，只好简单翻篇，“下次不许了，还跨学院打架，你倒是会挑日子。”
裴意一听见这话，顿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二哥，你今天生日，晚上是不是要回家？”
薄越明不爱摆弄生日宴，以往过生日也都是一切从简，顶多和薄老夫人、裴意等人简单吃个家常饭。
不过，对于裴意牢记着自己的生日，薄越明还是由心感到愉悦。
“嗯，回家，你来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裴意眸底晃过一丝微光，故作平静，“二哥，你今晚和老夫人他们先吃，我大概七八点钟再去找你。”
“……”
薄越明嘴角的弧度微收，“有事？”
裴意努力隐藏心里的小算盘，“嗯，我和别人约了有点事，所以要晚点过去。”
薄越明笑意尽收，“行。”
裴意暗戳戳地打量着他，“没生气吧？”
薄越明看出他的故意追问，不上当，“没。”
裴意憋笑，“哦。”
一个月前，裴意在许容的开导下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但他并没有冒失上头地立刻付出行动，而是认真思考了很久的追求计划。
他和薄越明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稍有“异常”就会被对方识破。
与其用寻常人的追求手段，还不如放平心态去“正常”相处，等到时机成熟后再一招出击。
而今天薄越明生日，就是他认为的最好时机。
两人走出一号教学楼，裴意干脆把戏演到底开溜，“那我就先走了！二哥，晚上见！”
说着，他就在薄越明的注视下跑得飞快。
“……”
薄越明看着裴意头也不回的身影，刻意收敛的情绪还是转化成了眉心的隆起。
他原以为经过上回的“误会”后，裴意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开窍，但没想到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对方还是一切如常。
薄越明眉头锁了又锁，总觉得自己该想办法加快进程了。
择日不如撞日。
如果今晚有机会的话，这层窗户纸还是得由他亲自捅破。
…
裴意说到做到，果然在晚上八点前提着蛋糕上了门。
“二哥，生日快乐！”
薄越明对着他那张笑脸，内心攒了一个下午的那点郁气瞬间没了，“从哪里回来的？”
他还是很在意，裴意说的“今晚有事”到底是和谁在一块。
裴意忍俊不禁，继续轻提了一下手上的蛋糕，“你看啊，我自己做的！今天傍晚找容爸教我的！”
许容今天下午有课，裴意只能对方下课了再请教。
薄越明从他的三言两语中就明白了真相，认真审视了一下透明塑料封层里的蛋糕。
裴意继续炫耀，“怎么样？不错吧？容爸指导，我亲自上手。”
薄越明终于勾唇，“嗯。”
这歪七扭八的，看着也不像是正规蛋糕店里能做出来的裱花手艺，但是为了不破坏小猫的积极性，不说为妙。
裴意自信满满将蛋糕递了过去，“肯定很好吃。”
薄越明轻笑，“说是给我的生日蛋糕，待会儿还不是都得进你的肚子？这蛋糕照着你自己爱的口味做的吧？”
裴意掩唇，不承认，“瞎说，要是你能都吃了，我肯定不和你抢。”
两人上了二楼。
薄越明将蛋糕放在了酒桌吧台上，心情很好，“要喝什么酒？康帝？”
裴意乐得答应，“你舍得这酒啊？行啊！”
薄越明借着身高优势取下珍藏的红酒、开瓶，裴意则是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的塑料外包装，满意审视着自己第一次的甜食作品。
裴意看了过去，“二哥，你想不想看放烟花？”
薄越明倒酒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看啊，我给你变出来——”裴意从自己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两根字数烟花棒，很小巧，“我们今天用这代替生日蜡烛。”
薄越明摇了摇头，“幼稚。”
裴意将代表年龄的烟花棒插进蛋糕内，笑意不减，“没办法，谁让帝京禁止烟花爆竹，只能用这个来代替了，说是能燃一分钟呢，够你许愿了吧？”
薄越明将柜子里的备用打火机取出，任由他安排这波流程。
“二哥，你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还没。”
薄越明实话实说。
他一直不热衷于过生日，后来认识了裴意，每年的生日也就成了满足对方放肆吃蛋糕的日子，也挺好的。
比起许愿，薄越明更喜欢看着裴意吃蛋糕的满足模样。
裴意低声透露，“他们说生日愿望很容易实现的。”
薄越明反问，“你每年都许什么愿望？”
“很普通的，只是希望身边人都健康。”裴意顿了顿，说话声低了些，“我、我不知道我自己具体的出生日期，许了大愿望估计会落空。”
“……”
薄越明瞳孔深处溢出一丝心疼，改口提议，“那你帮我许愿吧。”
裴意心思微动，“我来？”
“嗯，我把权利交给你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薄越明将小客厅里的灯都关上，然后利用打火机的那点光亮照明，走回了裴意的身边，“说出来，任何愿望，我都帮你实现。”
裴意的瞳孔在火光的映衬下亮晶晶的，“真的吗？”
薄越明将烟花蜡烛点燃，“真的，来吧。”
一簇火光劈开黑暗，照亮两人含笑的眼眸。
裴意看着跳动的火光，内心涌上一抹说不上来的紧张，“那第一个愿望，希望薄越明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薄越明应下，“好。”
“第二个愿望——”裴意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希望薄越明在新的一岁里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薄越明微愣，似乎有什么从胸口汹涌而出，“……好，第三个愿望呢？”
“第三个愿望——”
裴意透过烛光看向薄越明，心跳越蹦越烈。
一秒、两秒、三秒。
烟火蜡烛依旧燃烧得热烈，似乎也燃走了两人间看不见的那层薄纸。
在火光即将见底前，裴意终于听到了自己紧张到颤抖的声音，“第三个愿望，希望薄越明喜欢的人……是我。”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坠入黑暗。
裴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是等待的无措，更是紧张得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借愿望说出口的表白到底能不能得到回应，他更怕自己会就此失去了和薄越明唯一可用的那层关系。
即便如此，裴意还是在沉默的间隙故作轻松地开口询问，“二哥，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啊？”
一秒、两秒、三秒，连同蜡烛散发出的那点烟味都泯灭在了空气中。
黑暗里，裴意只觉得自己唇上一热，呼吸纠缠间，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
一个字，简单，坚定，明确。
——我把权利交给你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任何愿望，我都帮你实现。
——我希望薄越明一直喜欢我，一直和我在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