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墨染烟华 > 第170页
    “我如今才明白,我幼时时常上门探望的邕王,他带着医官来替我爹诊治,是真的不想我爹爹死去。邕王想要得到手札,好牵制你,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你,想要寻得手札,毁之而断隐患。至于三皇子,他应当是想以手札威胁你,从你处刮分得更多利益。只是你们都未曾想到,我爹爹早就破釜沉舟,将手札烧毁了。这手札唯存于我脑海,只得我信任、让我自愿交付之人,方能得之。”
    武成王听到此处,发出了更多分不清痛苦还是癫狂的笑声:
    “我此生最悔之事,便是那日在燕王府未破了那狗屁祠堂的门,一刀宰了你!”
    宋烟烟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在听得武成王这一句之后,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人所思所想,极端偏执自利,她说再说也是无意。
    只是,听着他大笑之后痛苦的低鸣,不禁也又想起了她和娘亲自爹爹离世后的困苦,想起了陇西那个忆女成狂的可怜妇人。
    她想,也许,节度使夫人心头早就明悉,她的小女儿是死在夫家亲眷之手,故而才愈加郁郁不得散,终成心疾。
    缓了缓,她低低开口:
    “你知道,方才来诏狱的路上,我在马车中见着了什么?我见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高壮青年,着家丁以破门板抬着一具女子尸体,正于城中一家医馆闹着要赔偿。听闻那青年,是太子府中侍卫,中秋时因下湖救人而被迫娶了那落湖女子,女子嫁入他家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只可惜她心绪不稳又脾气颇大,与那侍卫生了龃龉,二人口角间推搡了几下,便小产了。而那医馆,也不知为何,将一个小月份落胎的女子生生治得血崩而亡,如今倒是被讹上了。”
    “哦,我听车夫说,那医馆坐诊的大夫,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曾被京中一跋扈县主下了药与一屠户关在一处。他那表妹清白被辱,想不开,跳湖自尽了。”
    宋烟烟话至此处,牢房中突地响起了铁链剧烈抖动、碰撞和敲击地面的刺耳之声。
    仿若荒野中濒死的野兽发出的绝望低鸣响起,被诏狱牢房冰冷而脏污的墙壁反弹,不断回响着。
    萧京墨淡声接道:
    “陛下已下旨,武成王府所有女眷入奴籍、男丁流放边疆。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做事,素来不留隐患,他们不会吃太多日苦头的。”
    被萧京墨牵着踏出诏狱,取下覆眼长巾之后,宋烟烟双眸被刺眼的阳光耀得泛起了泪光。
    萧京墨扶着她上了马车,缓缓向河边小院回行。
    半途间,灿阳隐去,天空无端落下细小的雪花。
    宋烟烟自马车车窗探手,见那晶莹细小的雪绒花,再次落于掌心,片刻间消融于无形。
    出神间,她小手被萧京墨温热大掌裹覆,拉回车厢内,两手捧着送至唇边,哈着气替她暖着。
    宋烟烟一时觉了那热热潮潮的暖意,自掌心手背一直温涌至心口,便挪了挪身子,主动往他怀中靠去。
    倚靠着坚实的胸膛,她小脸轻抬,看到青年昔日凌厉的下颚似乎有一瞬的僵直,而后迅速柔化、温和,最后低头轻含了她温软唇瓣。
    “如今,所有顾虑和执念都消解了,是否……”
    温存的吻暂歇,萧京墨鼻尖轻蹭着她面庞,哑声低念着。
    “嗯?”
    小姑娘几不可闻地轻应了声,便再无动静。
    待萧京墨再抬首探看,却见小姑娘不知何时,靠着他胸膛闭起了眼,舒适地午歇下了。
    他觉太阳穴稍抽了下,紧咬了咬牙,恨恨地在小姑娘颈间啃了口,又无可奈何地搂好了人,将自己凹成了她最欢喜的“睡榻”模样。
    “罢了,横竖东西未曾备好,也不该如此仓促。”
    人家睡得沉,萧京墨只得这般安抚自个儿。
    *
    萧京墨将宋烟烟抱回小院房中,出来时又认真同江柚凝解释着:
    “江姨安心,她只是累了,睡下了而已。”
    “那就好。”
    江柚凝应下。
    她自也听说了女儿去程头疾复发,回程昏迷不醒之事,如今也是时时忧心着女儿的身子。
    萧京墨自知,他因了心底里的不安和焦躁,强行带着宋烟烟走了高立这一遭,却累她旧病复发。江柚凝虽未责怪于他,心底里定也是心疼女儿。
    他一时觉心下有愧,默然了一会子,才又看了眼江柚凝面色,关怀道:
    “前月自南方请来的那医者,看来确然擅治江姨此病,江姨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江柚凝感慨道:
    “世子有心了。昨儿烟烟还同我说,心里头万分感谢你呢。”
    萧京墨抿唇推了句客套,便让江柚凝回房歇息,顾自回了元帅府。
    万分感谢……
    心里头咀嚼着这几个字,入得元帅府时,萧京墨的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即便如今,只二人之时,她已然会主动拥他了,在别人面前却依然表现得客套而生份。
    踏步入书房,受萧京墨所托,自王府取了物件送来的萧京朗已于案几旁坐着等候多时了。
    见萧京墨入内,萧京朗忙拿起案几上紫檀木盒,一脸犯错认罚的委屈表情,凑上前来。
    “大哥,这是你要的东西。母妃如今常在佛堂吃斋念佛,你临时通知我去取这物件,打扰了她清修,还因此赏了我个斜眼。”
    萧京朗低声委屈道。
    萧京墨心情不郁,自不会搭理他:
    “你自小到大被母妃责打、责骂过多少,区区一个斜眼如今也值得说道了。再者,你擅自让母妃往赵府探听赵三小姐亲事一事,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倒连这点小事都要同我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