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就跟那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格外招笑。
    于是沈隐青就这样笑出声了。
    冷邑仙人冷眼看向笑得无法自已的沈隐青,“不知这位有何指示?”
    “指示倒也谈不上,”沈隐青笑呵呵地摆手,“就是看你有点眼熟,很像我之前那个因为拎不清自己位置,跟上司大小声,结果喜提开除的同事。”
    冷邑并未见过人形的沈隐青,后者又将气息掩盖得极好,就算面对面站着,他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只当是言珩的同事,在这里说风凉话。
    “满嘴胡话!”
    言珩就立在旁边,冷邑气恼,却也不敢真正发作,干脆不再理会这些与此事无关的闲杂人等,专心对付那硬骨头陆之道。
    他冷声:“我奉上界之命行事,怎容你这种小小判官说三道四!”
    陆之道丝毫不退让。
    “那还请冷邑仙人拿出可证明青池有罪之证明,”他挥舞着手中判官笔,“我司职守,除恶务尽,天下无冤。决不允许某些人空口无证,污蔑他人!”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软硬不吃,冷邑被噎住。
    他此次前来地府,本就只是为了带青池回青辽山继续受刑,顺带收回之前留在青池身上的罪印。
    不过眼下这形势,看来是行不通了。
    冷邑看得清,不打算与对方多纠缠,他迅速扫视四周,在没发现青池身影之后,忽地暴怒:“尔等胆敢私藏……”
    “你这老登真是聒噪,”沈隐青实在忍不了他的废话连篇了,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人家陆之道陆判官说了那么多,你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让你拿证据,叭叭了半天,证据呢?”
    他指着冷邑的鼻子,“人间法律尚且知道一切讲究证据,你上界真就高贵到凭一张嘴断案,说好听点叫胸有成竹,说不好听点,就是胡搅蛮缠!”
    冷邑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沈隐青还嫌不够,还在继续输出……
    “青池到底是把上界哪位神仙的祖坟撅了,六万年的刑罚都不够,还想继续抓他回去坐牢,拿青辽山到底埋着你们谁干的坏事,让推他出去顶包?”
    冷邑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你……”
    沈隐青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结果你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真是一群废物,自己的错误打死不承认,揪着过去的恩怨不放,睚眦必报真是被你们研究透透的。”
    冷邑彻底说不出话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看样子随时都会厥过去,陆之道在这时候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沈先生话虽然有些糙,但理确实是这个理,冷邑你必须承认。”
    陆之道慢悠悠说话的调子,终于给了冷邑缓冲的时间,他深吸一口气,启唇相讥:“承认什么,上界颁下的罪印,从未出过错,难道你们是在质疑上界?”
    真是没救了。
    沈隐青翻了个白眼,然后悄悄掐了把言珩腰侧的肉,让他别只顾着看戏,人都到他底盘上来撒野了,好歹也说上两句,免得被看扁了。
    言珩这才将自己从看客的身份中摘除出来,他笑意温和地看向冷邑:“这样,那冷邑仙人是否也在质疑我地府判官与生死簿?”
    变故接二连三,冷邑冷汗都下来了。
    他矢口否认:“不,大帝,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言珩语速缓慢,压迫感却十足,冷邑的心一分分沉了下去,“就请冷邑仙人拿出青池有罪之证明,这对上界众仙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冷邑的腰又弯了几分。
    他清楚,东岳大帝这番话,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大帝站在地府、判官、以及青鸢一族的那边。
    也就是,他的对立面。
    尽管东岳大帝近些年已经不怎么管事,处于半退休状态,但没人敢去挑战他的权威,冷邑自然也是。
    冷邑不过一届散仙,给他八个胆子,都不敢在言珩面前耀武扬威。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在心底怒骂差使自己来干这事的仙人,不是说东岳大帝不可能会管这档子事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变卦了?
    冷邑不说话,沈隐青喉咙又痒痒了。
    “你刚才该不会是觉得我和陆判官好欺负吧,”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冷邑那苍白的脸,“才会对我们百般不客气,然后转身就对东岳大帝点头哈腰……”
    他故意停顿两秒,而后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上界仙人的行事作风,对人下菜碟这套,真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这还真无法反驳,冷邑冷白的皮肤涨得通红,沈隐青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就只能暂时拿猴子屁股来代替。
    冷邑的脸由红转黑。
    “如果冷邑仙人还不想承认的话,”陆之道从案台上取来生死簿,翻到的那一页刚好就写着青池的一生,他直视着冷邑的双眼,“可以亲眼看看。”
    难堪至极的冷邑立刻就坡下驴,接过生死簿仔细翻阅,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神情越是怪异。
    生死簿中记录之事,完全与他所知情况不相符合。
    照指派他来此处的那位仙人所言,青池满手沾染血腥,死在他手中的生灵不计其数,种种罪行,即便是再在那青辽山受刑个六万年都绰绰有余。
    但生死簿会出问题吗?
    冷邑难以说服自己,他将生死簿还给陆之道,依旧有些不甘心,“你可保证,这上面绝无半句谎言。”
    “你还真敢说啊,”沈隐青鄙夷地盯着他,“谁能在生死簿上作假?你吗?还是东岳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