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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邵嘉远犹疑道:“郡主不知么,白姑娘为陆大人去了半条命的事传开了。今个早晨,陆大人亲自带着白姑娘回府,都说他这次必会迎白姑娘进门……”

    瞧着车内少女难看的脸色,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萧婧华霍地拉下车帘,冷声道:“走。”

    “郡主……”

    马车快速从眼前驶过,邵嘉远盯着逐渐远去的黑点看了许久,幽幽一叹。

    平仙巷口狭窄,马车进不去,萧婧华弃车,步行进了巷子。

    巷内多是普通人家,忽然来了个衣着富贵,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由引起邻里注意,纷纷将目光瞥向她。

    萧婧华四处睃巡,注意到一名衣着整洁的婶子。

    箬竹顺着看过去,上前询问:“大娘,这附近可住了一名姓白的姑娘?”

    婶子肤色微黄,掺了白的头发用木簪固定,眉心三道褶子,看着虽严肃,但目光清正,闻言上下将她打量一眼,语气不善道:“你们找她作甚?”

    箬竹神色不变,“那位姑娘前几日受了伤,我们家姑娘受人之托照看她,谁知今日她已不在医馆,姑娘放心不下,听说她住在这儿,便寻过来了。”

    婶子面色好看不少,又瞅了眼她身后的萧婧华和箬兰,瞧着不像恶人,便道:“你们来晚了,她已经走了。”

    “走了?为什么走?”箬竹惊讶,“她身上还有伤,能去哪儿?”

    婶子撇嘴,觑了眼对面院子紧闭的房门,一脸嫌恶,“白姑娘赁的屋子的房主家中来了个远房亲戚,非说这屋子是他的,今个儿把白姑娘的东西全给丢出了门。碰巧白姑娘回来,任凭她那丫鬟怎么敲门,那人都不开,没办法,送她回来那公子只好把她带走了。”

    “至于去了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

    箬竹还想再问,身后听完全程的萧婧华出声唤她,“箬竹,我们走吧。”

    “诶。”箬竹应声,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塞进大婶怀里,“多谢。”

    大婶瞠目结舌。

    “哎,姑娘!”

    她只是说了几句话,就给她二两银子?可真大方。

    大婶想将银子还回去,箬竹却已走出好长一截。她腿脚慢,追了几步没追上,眼睁睁看着那主仆三人走远了。

    “钱大娘,她们是在做什么的?”邻家大娘够着脑袋,目光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

    钱大娘白她一眼,恶声恶气

    ,“关你什么事!”

    转身回家,“砰”一声关上大门。

    “和这种人当邻居,倒了八辈子霉,我呸!”邻家大娘啐了一口,气冲冲地回去洗衣裳。

    ……

    “郡主,咱们现在去哪儿?”箬兰忐忑地问。

    萧婧华深深吸气,“去陆府。”

    “去陆府作……”箬兰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拉住箬竹的袖子,恨恨道:“郡主是怀疑,陆大人把那姓白的女人带回家了?!”

    箬竹叹气,“应当是。”

    “他怎么能……”在箬兰破口大骂之前,箬竹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头疼道:“别骂了,走吧。”

    箬兰拉开她的手,忿忿咬唇。

    ……

    萧婧华从来不知道,原来白素婉住的平仙巷离陆府只有两条街。

    路过一间茶馆,她明明不想听,可议论声仿佛追逐花蜜的蜂,锲而不舍、源源不断地钻进她耳中。

    “那么锋利的刀,白姑娘是怎么想的,居然挡了上去。”

    “哎,她对陆大人可真是一片痴心。”

    “你说他们能修成正果吗?”

    “都舍命相救了,你说呢?”

    “有郡主在,难。”

    “白姑娘都为陆大人舍了半条命,陆大人若是不给她一个交待,算什么男人。他若真为白姑娘着想,就该干脆利落地拒绝郡主,迎娶白姑娘过门才对。”

    “那尊贵的郡主娘娘想要什么男人不好,偏偏要和白姑娘抢男人,不就是看白姑娘位卑言轻,家无权势嘛。”

    他们的话语化为针,变成剑,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仿佛忘了,她与陆埕青梅竹马,从小陪伴他的人,是她。

    萧婧华想让他们闭嘴,可平民百姓的闲言碎语,她堵了一次,能堵一辈子吗?

    她只能避开。

    脚步杂乱无章,踉跄一步。

    箬竹箬兰慌忙扶住她,“郡主。”

    “我没事。”

    萧婧华茫然轻喃,“走吧。”

    许是听见那一声“郡主”,先前嗡嗡的议论声停了。即便不曾回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后或忌惮或打量或害怕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萧婧华抬头挺胸,稳步前行。

    到陆府后,听完瘸腿大爷通报,殷姑匆匆而来,面上挂笑,“郡主来了。”

    她迎了萧婧华进去,主动道:“小

    埕今早带了名姑娘回来,听说救了他一命。那姑娘没处可去,暂时在咱们府上落脚,我把她安置在后院客房了。”

    萧婧华浅笑,“我知道,今个儿去医馆没找着人,听说她在陆家,我便来看看。”

    听说?听谁说的?

    殷姑脚步一顿。

    但见萧婧华神色如常,她按捺住疑惑,含笑道:“小埕不在,我正要去给她煎药,你们既然相识,那去陪她说说话。”

    说着,殷姑叹了一声,“瞧她伤得不轻,这么重的恩情,也不知该如何偿还。”

    箬兰没好气地翻白眼,那姓白的明摆着想要陆大人以身相许,能怎么还?

    萧婧华没搭话。

    客房到了,殷姑驻足,“进去吧,我去厨房煎药。”

    萧婧华颔首。

    箬竹上前两步,轻敲房门。

    “请进。”

    里头传来虚弱轻柔的女声。

    萧婧华稍顿了顿,顺着箬竹推开的房门走了进去。

    陆埕母子三人与族人几乎算是断了亲,陆夫人娘家又离得远,客房用处不大,因而布置得甚是简陋。

    屋里很是亮堂,白素婉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孱弱无力。

    兰芳坐在她身旁,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见了来人,主仆二人均是一怔。

    萧婧华清楚地看见,白素婉清澈的眸子里,有失望一闪而逝。

    她挣扎着起身,要与她见礼,“见、见过郡主……”

    萧婧华启唇,“你伤未愈,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先躺着吧。”

    兰芳忙把自家主子扶着靠在软枕上。

    白素婉唇畔露出浅淡的笑,为惨白的脸添了一丝光彩,她说话很是费力,语速很慢,似乎每个尾音都夹杂着痛意。

    “素婉听兰芳说了,若是没有郡主的药,我可能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应该的。若非因为陆埕,你也不会逢此大难。”

    萧婧华在凳上落座。

    她凝了白素婉许久,欲言又止。

    白素婉柔声道:“郡主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言了。”

    除了在陆埕面前,萧婧华从不扭捏,“听说你之所以来到京城,是因你父与后母欲将你卖了?”

    兰芳变了脸色,“我家姑娘还伤着,郡主何故来挖苦她!”

    “兰芳!”

    白素婉低声呵斥,“这是

    事实,何来的挖苦?

    她半垂着头,旁人或许看不清神色,但兰芳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家姑娘面无表情的脸,与眸中涌动的暗流。

    她一阵心疼,却只能咬唇,“兰芳口不择言,郡主莫怪。

    萧婧华犯不着和一个小侍女生气,斜睨她一眼,继续与白素婉道:“你一个弱女子,身边又带着婢女,无依无靠,往后若是你父亲寻来,你当如何?

    ?)

    藏在被子里的手捏成拳,白素婉咬着下唇,“盛朝这么大,父亲不过一届商人,如何能得知我在京城?

    “万一呢?

    萧婧华反问:“行商之人的消息,不该灵通吗?

    白素婉不说话了。

    此事她早有对策,却不能对萧婧华言明,只好缄默。

    萧婧华道:“这次你救了陆埕一命,我心中感激,愿助你一程。

    白素婉意外,“郡主想如何助我?

    “我放出消息,说你已殒命,演一出金蝉脱壳的戏。到时你父亲若是寻上门来,得知此事,自会打道回府。随后,你以我远房表亲的身份入住恭亲王府,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便给你身份,想要一门好亲事,我亲自为你寻觅如意郎君,如何?

    说实话,白素婉心动了。

    她费尽心思逃离那个火坑,不择手段赖上陆埕,不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好吗?

    可想起那张清冷俊逸的脸,她心中犹疑不定。

    那样出色的男子,恐怕这世上,少有人无法动心吧。

    她是俗人,春心早已萌动。

    游移间,又听萧婧华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素婉下意识反问:“什么条件?

    “往后,别再出现在陆埕面前。

    风吹动门外杨柳,素衫随风舞动,挺拔的身影站在光影中,似从天而降的神祇,轻易拨动她的心弦。

    刹那间,权衡利弊被白素婉抛之脑后,她挣扎着下榻跪在床前,煞白小脸瞬间泪流满面,哭着对萧婧华道:“郡主,白素婉虽出身卑微,低如尘埃,但我也有一颗真心,满腔真情。我对陆大人之心天地可鉴,你怎能、怎能用这些黄白之物贬低我、轻视我,甚至于侮辱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胸前缠着白布,隐隐透出血色。单薄的身子轻颤,眉头因痛苦而紧皱,仿佛下一瞬便会晕厥过去。

    思绪还未理清,身体已为她做出选择。

    萧婧华懵了,“我、我什么时候侮辱你了?

    钱财、地位、姻缘,样样为她打算,这哪是侮辱?

    萧婧华不解,只觉这其中有误会,再度开口,“我未辱你,只是想予你金钱地位和好姻缘,只要你不再出现在陆埕面前。

    一听这话,白素婉哭得更起劲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担心她伤势加重,萧婧华蹙眉,“你莫哭了,我……

    沉闷的叩门声将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