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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房间里空调的风开得很足,吹得年黎手指有些发僵。

    他望着方玉泽,从方玉泽的眼神中一点点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是啊,仅仅是恋人就够了吗?

    恋人这两个字对年黎而言够了,对方玉泽而言却远远不够。

    方玉泽要见的人都是商界的精英,每一个人拿出来都是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身边陪伴方玉泽去宴会的人需要有一个与之相配的地位,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附着方玉泽得到恋人称呼的人,更不是一个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服务员。

    明白了这个道理,嗓间的吞咽都变得艰难,年黎低下头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明白,毕竟是大场合......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和司机一起等着。”

    方玉泽理着衣袖没应声,年黎又说:“你才犯了胃病,等会可能还会晕车,我就照顾你,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方玉泽说:“随你。”

    -

    那天晚上年黎在餐厅外面等了方玉泽很久,就连司机都中途去吃了个饭,年黎却一直坐在车上望着餐厅的大门口。

    方玉泽今天参加宴会的地方在一个高档庄园里,外面围着高大的欧式铁门,车子开不进去,年黎便一直盯着铁门。

    夜里光线不好,他需要很仔细的分辨才能看清出来的人是不是方玉泽。

    其实这样守着也没什么用,他也不能进去,年黎只是觉得这样安心一些,最起码他知道方玉泽在哪里,总比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担心要好。

    从七点半一直到十一点半,足足四个小时,年黎终于看见了方玉泽。

    空中有些飘雪,方玉泽与一帮宾客说说笑笑走出铁门,举手投足间矜贵和从容不减半分,瞧着没有什么异常。

    “方总出来了。”司机说。

    “我知道。”年黎目光未动。

    隔着深灰的车窗,年黎看见其他宾客围绕着方玉泽寒暄,继而陆陆续续乘车散去,等到只剩方玉泽一人时年黎才敢走下车。

    地下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脚踩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方玉泽一身黑西装站在不远处,暖色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

    忽然方玉泽脚步摇晃了两下,年黎心口一紧,隔着风雪快步冲到了方玉泽的身前,将手中的大衣披到方玉泽身上。

    方玉泽靠在年黎怀里,捂着嘴巴咳嗽了两下,肩膀都在颤。

    方玉泽

    好瘦,每一次年黎抱着他都会这样的感受,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混杂的香水的味道。

    这次不是古龙的味道,是一种低调的特调香味,很好闻。

    年黎轻拍着方玉泽的后背,问:“没事吧。”

    在年黎面前的方玉泽再也没有刚才从容得体的样子,他难受的闭着眼睛说:“扶我上车......”

    此时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纷纷扰扰落在方玉泽的肩上,方玉泽被年黎扶着走了两步,难受的弓起腰,实在走不动了。

    年黎弯下腰手臂绕过方玉泽的双腿,直接将方玉泽横抱了起来,快步的朝车上走。

    一上车方玉泽就捂住嘴巴要吐,年黎早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黑色的塑料袋递到方玉泽的嘴边,软垫垫在方玉泽腰后面,空调开得是最大的暖气,就连今天司机开得车也是加长版的保姆车,方玉泽坐着舒服,也方便年黎照顾他。

    方玉泽吐得厉害,年黎没敢给他拍背,只是抚摸着后背顺气。

    吐完后年黎熟练的将垃圾收拾了,将自己身上的黑羽绒服脱下来盖在方玉泽的腰腹处。

    随后他蹲在方玉泽的身前,捧起方玉泽冰凉的手,不停地搓着,不停地哈气。

    方玉泽就任由他握着手,靠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照顾的那叫一个体贴温柔,就连司机都看着后视镜摇头。

    那天半夜,方玉泽又发起了高烧,趴在床边不停的吐酸水。

    年黎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将方玉泽的私人医生吴林奇叫来了。

    他本是不知道吴林奇是方玉泽的私人医生,不过是之前方玉泽的助理带他去检查传染病的时候加上了医生的。

    晚上方玉泽病的太厉害了,年黎病急乱投医,在微信上问一下吴林奇该怎么办,谁知道吴林奇直接带着大瓶小瓶的药来了。

    挂上了吊针后方玉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吴林奇对年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肠胃炎犯了,连打三天针就好了,别担心。”

    年黎刚才急的鬓边的发都汗湿了,听见吴林奇这样说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蹲在地上将方玉泽吐脏的地方清理干净,又去洗手间里打了一盆凉水,蹲在床边擦拭着方玉泽的额头。

    方玉泽发着高烧,体温高,凉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没一会就变热了,年黎便守着十分钟换一次。

    一瓶药打完,吴林奇要配第二瓶药的时候,忽然一拍脑袋说:“呀,有一种药我忘带了。”

    “那怎么办?”年黎立刻看向他。

    吴林奇为难的说:“这个药不是配方药,药店里应该可以买到,只不过这么晚了......”

    “没事,我去。”不等吴林奇说完年黎就开始穿外套,他一只手探进衣袖里,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说:“吴医生,你把药名发给我,我现在就去买。”

    现在是凌晨三点,外面的温度是零下,雪下的跟被子一样厚,年黎没有一点怨言的跑了出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吴林奇望着大门愣了好几秒,无限感叹地回过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对方玉泽说:“方总,好福气啊.......”

    方玉泽睡得浅,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他艰难的扯了扯嘴巴,声音低哑地说:“有什么好福气,都是用钱换来的.......”

    “哎,别这样说,我看人家小年对你可是真心。”

    方玉泽虚弱的笑了一声,说:“真心?人心隔肚皮,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真心。”

    吴林奇双手插兜坐在沙发上说:“行吧,我一个小医生不懂你们这些大老板的心思,我就是觉得人家对你挺好的,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以后后悔。”

    方玉泽闭上眼睛,说:“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

    进了十二月,方玉泽的生日快到了。

    年黎无意中从司机老郑的嘴里得知方玉泽很喜欢一个叫“TimingBy”牌子的手表,年黎想买一个送给方玉泽。

    但是这个牌子的腕表很贵,最便宜的系列也要几千元,好在年黎打工的高尔夫球场打工除了有固定的工资,还可以收小费。

    那一段时间年黎每天都早出晚归,恨不得将高尔夫球场所有的工作都包了,终于是在方玉泽生日前攒够了钱。

    方玉泽生日的那一天,年黎给方玉泽发信息,问他今天晚上过来吗。

    方玉泽依旧没回复他。

    这次年黎学聪明了,他留下了司机老郑的电话,关于方玉泽的行踪他可以直接从老郑那里打听。

    从老郑那里得知方玉泽今天晚上要回方家庆生,方家所有亲朋好友都会来到方家,不仅如此还宴请了不少的商界名流。

    年黎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方家祖宅那等方玉泽,不然他怕他错过了今晚十二点,没能对方玉泽说一声生日快乐。

    方家祖宅在明城郊区的别墅群,坐公交车和地铁都无法直达,年黎打了一辆出租车,一共花了三百块的车费,付钱的时候心

    都在疼。

    到达方家是晚上七点半,方家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方家很大,比年黎想象的还要大,大的好像能装下整个梁田乡,院子里亮的灯火通明的灯光,不断有豪华轿车进出铁门,门口的两个保镖挨个检查宴会请柬。

    年黎没有请柬,也进不去,只能一个人站在方家院子外的阴影里。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三个男人的说话声。

    “祁哥,你今天回来宋斯宁没和你一起吗?”

    “回了,他有点晕车,在房间里休息。”

    “唉,祁哥,赫儿,你们俩最近有没有空,到我们李氏集团来帮帮我好不好啊.......我最近被一个工程项目快要折磨疯了!”

    另一个男人说:“不至于吧李敞,你家那么多人,还能被一个工程难死了。”

    “难死了难死了!我爸让我去把那个工程搞下来,我就是一个废物,哪懂什么房地产,他还不如直接让我去陪我堂弟算了!”

    “你堂弟找到了?”

    “没有啊.....害,我们都快放弃了,这么多天找不到多半是没了,我爹说再等一个月,直接办葬礼。”

    三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其中一人忽然顿住叫,看着年黎的背影说:“哎,这是谁?怎么站在这儿?”

    年黎埋下头,又朝阴影里走了走。

    另一个人说:“你管人家呢,估计是谁家的司机,走了走了,没看见元宝都快渴死了。”

    几人没当回事,又说着话朝前面走。

    年黎看着那三人牵着一只柯基走到方家大门前,为首的男人单手插兜,朝保镖抬了下巴,保镖便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眼看着三个人消失在门口,年黎才从树下走了出来。

    他已经渐渐明白,方玉泽不喜欢他们的关系暴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年黎不想隐藏恋爱关系,但是他更不想让方玉泽生气,所以他也学会了不让自己露面,也算是他自己给自己体面。

    七点半一过,铁门处来往的车辆变少了,到了八点,站在铁门外的两个保镖将铁门彻底关闭,也走进院子里参加方玉泽的生日宴会。

    冬夜很冷,年黎站在外面跺了跺脚,他的身后有一个花坛,累了坐一会,不累了就站起来。

    这样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方家的晚宴结束,待方家里的车都走的差不多,年黎才看见方玉泽的车。

    年黎已

    经提前和老郑打好招呼

    老郑带着方玉泽从方家祖宅出来

    又捎上了他。

    方玉泽喝了酒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身体软在座位上

    目光朦胧的望着年黎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年黎站在寒风里吹得耳朵都快掉了

    却不想让自己太卑微

    撒了点谎。

    方玉泽又问:“来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年黎侧过头看了一眼车上的表

    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

    刚刚好

    没有晚。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他来这里等方玉泽

    今天晚上受的累都不算什么了。

    年黎眼睛亮亮的回过头

    起身蹲在方玉泽的身前

    从胸口的内兜里拿出被捂的温热的腕表盒。

    “泽哥

    生日快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车内气氛静谧

    年黎清哑的声音显得无限温和。

    方玉泽垂眸看向表盒

    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是哪款表。

    不过是“TimingBy”最基础最平价的腕表

    价格甚至还没上万。

    他高中时都不带这种。

    方玉泽没再多看一眼

    疲惫的说:“给你那么多钱

    怎么还是学不会品味。”

    年黎怔了一下

    急着想要解释这个表是他自己攒钱买的

    没有花方玉泽的钱。

    可是他的话刚说了开头两个字

    方玉泽就推了一下他的手说:“你自己留着带吧……”

    也是在这一刻

    ?)

    年黎看见了方玉泽手腕上崭新的腕表。

    表盘晶莹

    腕带镶钻。

    年黎盯着那块表

    眸色不停的闪烁。

    这款表他见过......

    在店里上锁的镶金柜台里高高摆着

    价值几千万。

    他还听见柜姐和客人介绍说这款表是最新发售的限量款

    全球只有五千块

    目前只有法国才有货

    国内还需要等两周

    就连锁在柜台里的也只是一块不会走的模型。

    当时年黎在旁边拘谨的看了好几眼

    却只能买下这款最便宜的表。

    之前方玉泽从未带过这款表

    肯定是今天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

    年黎喉结剧烈的滚动

    握着礼盒的手缩了缩

    五指用力快要将手表捏碎。

    在高昂的价格面前

    他所有的心意都显得无比可笑

    不值一提。

    漫长的寂静

    方玉泽靠在位置上睡着了。

    年黎沉默地将手表收回口袋里

    望着方玉泽的睡颜良久

    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泽哥

    生日快乐。”

    礼物没能送出来

    他也只剩下这句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