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遍又一遍地欣赏这个祂创造出来的故事,每欣赏一次,他便会在已经规定好的世界中重生,继续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直到在绝望中自我毁灭,一次又一次。”
    那真是一个能被吟游诗人四处传唱的美丽又忧伤的故事。
    “你很会博取同情,我承认你是一个小可怜,”叶争拍拍澹台俞的脸颊,那光滑流畅的触感十分令他愉悦,澹台俞顺从的姿态更是让他满足,他眯了眯眼睛:“但我更想听听接下来的,更真实的故事。”
    于是叶争听到了另一个叙述版本。
    “那个创作者伏案写作,他自认为有一个完美的角色,但编辑说他的剧情乏味无聊,只有冲突才会吸引读者们的注意力,于是他给他的主角设立了无数个障碍,当他的主角在破除障碍后得到他赋予的情节奖励时,读者们纷纷叫好,他说‘鲁迅诚不欺我,人们果然爱看悲剧,而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于是他让他的书一炮而红,给他带来巨大的收入。”
    观众们看了尽兴,流了眼泪,爽了荷尔蒙后,在评论区留下祝福:“希望我们的主角一直都好。”
    读者们对剧情的期待催生了主角们的痛苦,在结尾的祝福又让他们获得了自由。
    他们纷纷脱离剧情,在彼岸获得新生。
    新生的世界宛若婴儿,于是真正的神明送给他们秩序帮助他们成长。
    他们的秩序由从各个主世界中消逝的灵魂中选拔。
    那个常年伏案写作的创作者最后累死在桌边,他被收编,洗清记忆,辗转各个世界维持秩序,直到有一天,祂来到这里,祂说:“这个世界我曾见过的。”
    连轴转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因劳碌猝死的他还是脱不开007的命运,祂单方面关闭了回归的通道,将自己和自己创造的世界放逐在了茫茫宇宙中。
    祂一遍又一遍欣赏自己的杰作,沉浸在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中不愿醒来。
    但祂不知道,重启世界的能量总有耗尽的一天。
    而因为向往自由而获得自由的新生灵魂终将会自己找到出路——
    “我在一次轮回中觉醒了。”澹台俞的脸色很平静,“我带着一世的记忆重回到童年,我打算改变一切,拯救我的家人,帮助我的朋友,但我很快发现,我做不到。”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他控制不了任何事情,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经历了他上辈子的一切后走向毁灭,可很快他再次醒来,又站在了生命的起点。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种轮回之中,他想了很多种自己的处境,他最怀疑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人,被打入无间地狱永受轮回之苦。
    但很快,他便感受到了另一种存在,祂在得意洋洋地欣赏着他的轮回,凭借心意随手将他丢回新生的世界,又随意将他剥离出来。
    那是他服刑的监管者吗?
    他的心火在无力反抗之中奄奄一息,苦苦挣扎。
    直到有一天,他在死亡的节点上发现虚无之中出现了一束光,他毫不犹豫地从里面钻了出去,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他仿佛天生就会一般,飞速读取了这个世界的信息。
    他知道,只要有锚定点,他就能在这里留下来!
    他时刻能感受到另一个世界轮回的召唤,他拼命维持着自己在新生世界的命运线,但初来乍到的他被这个世界的人天然排斥着。
    他越来越虚弱,那天他倒在大街上,一个路过的大学生将他提溜起来。
    “哥们儿,碰瓷儿上路口去,那儿车多。”
    他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
    那力量与祂很像,但又很稀薄,他一把将人拉住,毫不犹豫地将命运线绑定在了他的身上。
    接着,他说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句话:“你看小说吗?”
    他从怀中掏出本源世界幻化的命运之书,交到了这个一脸不耐烦的年轻人手中。
    他偷偷地跟着他,观察他,看见他将书翻完,随手一丢,骂道:“低智小说垃圾文!金手指大破天际还强行虐!主角要不要这么矫情,脑残作者怎么想的,爷要是主角,肯定从书里爬出来砍死他!”
    你最好真的这样做,澹台俞扒着六楼的窗台悄悄想着。
    他跟习惯了他,知道他叫叶争,人如其名,平生最爱争强好胜,最恨有人压他一头,此人卷生卷死,勤奋到变态,就是为了让自己对他人的鄙视师出有名!
    这是一个纯种神经病,澹台俞对他很是满意。
    他跟到叶争毕业,亲眼目睹他在去砍人的路上因为路见不平被歹徒杀死了。
    那一刻,叶争身上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澹台俞感到世界之外即将降临的召唤,另一个祂要将叶争带走,他毫不犹豫地将他的灵魂卷走,彻底放弃抵抗,被本世界的召唤带了回去。
    他利用叶争身上的能量轰碎了祂的身体,但很遗憾,这没能彻底消灭祂。
    但他知道,叶争身上新生的力量远不止这些,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将叶争的灵魂锚定在与他同名之人身上,他也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彻底陷入新一轮的轮回,只是他不知道,耗尽能量的他,将会无法抵抗世界意志对他记忆的抹杀。
    ……
    “浩渊峰后面的断崖,我跳过一千次,但每一次醒来我都完好无损地站在崖边,好像那纵身一跃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