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至的模样十分认真,认真到毕景心中开始思考哪日趁乐至不在,便将这几棵花草拔了。
    于是乐至转身,便见了毕景一副狰狞的模样。
    毕景见乐至看了过来,连忙收了表情,挤出一个笑,看着那花讨好道:“此花开的甚是烂漫,至儿果然懂得养花。”
    “如果你心里的想法只是想想的话,这花会开的更好。”不过一眼,乐至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毕景脸上的笑一僵,可惜这许多年过去,他早已练就一副厚脸皮,转而似不经意地问道:“至儿这几日可去了广崇殿?”
    “不曾。”乐至道。
    毕景心中一喜,那便是未见到沈漫了。
    乐至想了想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这几日酿了桂花酒,广崇真人最好酒,我待会去给他送一坛。”
    毕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他不提,乐至或许便想不起来。
    “我今日左右也无事,不如我替你送?”毕景道。
    “我还想与广崇真人聊聊。”
    “广崇真人往日一直说欲来看看你养的鱼,我送完酒后恰好邀他一起上门。”
    乐至一脸狐疑地看着毕景,毕景正了正脸色,一脸真诚地看着乐至。
    乐至进了屋,取出了一坛酒,递给了毕景。
    毕景接过了酒,奸计得逞,心中喜意顿生。
    乐至看着毕景匆匆离去的背影,想着刚刚他那一副模样,突然大笑出声。
    这人,作甚便这般可爱呢?
    乐至笑够了,便在院子中坐下,青鸟从门口处飞来,落在了乐至的掌心。
    青鸟三声脆鸣,便是有客来访。
    乐至站直了身体,将自己散乱的长袍系好,便往外走去。
    景乐殿外,一人靠在大门上,白色衣袍,手执长剑,面容俊秀。
    乐至愣了一下,心中又惊又喜:“沈漫?!”
    沈漫看了乐至一眼,似带着宠溺道:“登仙这般久了,性子还这般大惊小怪。”
    登仙百年,乐至偏爱养养花,钓钓鱼,所以这性子本是波澜不惊的,只是见了沈漫太过惊讶。
    算起来,沈漫便是他唯二的朋友,而且当日沈漫入魔,虚冥府中最后一面,乐至便愿他能修为大成。
    百年之后,乐至所愿竟然成了真。
    所以便有了这惊喜。
    “你堵着门,莫非连一口茶都不愿意给我喝?”沈漫问道。
    乐至连忙让开了路:“进来一叙。”
    院子中,葡藤之下,桌子上,一盏茶正冒着青烟。
    乐至倒好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沈漫。
    沈漫接过,轻声道:“转眼便是千年了,原来我们竟这般久不曾见过了。”
    “想不到还可再见。”乐至笑道。
    “再见便是缘,这千年来,你可还好?”
    “修道得道,甚好。”乐至道。
    “那便好。”
    “这数百年修行可还好?”乐至问道。
    沈漫先是点头,又摇头。
    “不好。”
    “如何不好?”乐至问道。
    “本不欲修魔,偏要以魔入道,每一次修为进阶,都觉十分难受。魔修的天雷本就重,天雷之时,差点灰飞烟灭。”沈漫淡淡道,但是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你如今已飞升成仙,归于仙体,往事已了。”乐至劝慰道。
    “痛苦之时,天雷之时,心中便有一念。”沈漫道。
    “何念?”乐至好奇道。
    沈漫喝了一口茶,突然看向乐至:“见你。”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乐至与沈漫回头看去,便见毕景站在那处,他身边的一块石头已经碎成了渣。
    “这石头实在碍眼,你们继续聊。”
    沈漫转回了头,刚想说话,又是一声巨响。
    又一块石头遭了殃。
    沈漫起身告辞,往门口走去,总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漫突然顿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了那双漆黑的带着煞气的眼睛,沈漫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转身离去。
    乐至送他到门口。
    “一念成道,刚刚只是玩笑之语,你莫放在心上。”沈漫道。
    乐至心中的尴尬方才解了些,笑道:“若是得空,便来坐坐。”
    乐至转身进去,沈漫还站在门口。
    沈漫盯着那‘景乐殿’三字看了许久。
    “景乐……终究还是无缘。”沈漫怅然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乐至回到院子中,毕景便朝着他伸出一只手,可怜兮兮道:“肿了。”
    “谁让你用手去劈石头了?”
    毕景垂目,低声道:“因为碍眼。”
    “那些石头摆在院子中几百年了,为何此刻才察觉碍眼?”
    毕景想了想,认真道:“或许是往日里没有认真看,如今看着为何这般碍眼,甚是怪异。”
    “沈漫在广崇殿?”乐至突然道。
    所以才有了毕景之前的那些举动。
    毕景抿唇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所以你在嫉妒?”
    毕景脸色更加难看。
    乐至看着他那般模样,突然轻笑出声。
    毕景皱眉:“为何笑?”
    “妖主大人,你为何越活越蠢了呢?”乐至轻笑道。
    毕景眉皱的更加厉害,他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与这‘蠢’字搭边。
    乐至将他那肿了的手拉了起来,放在手心。
    那石头不是以真气劈碎的,而是真的用手,又红又肿。
    “痛吗?”乐至问道。
    毕景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痛苦,似难受道:“痛。”
    乐至:“……”果然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