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军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动了动手脚,见自己还能动弹。不是死了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还是很真实的,再往四周看过去,只见自己身处在一片林子里,贺军十分熟悉这个林子,下樟村里的荒林子。
    他从地上站起来,又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大黑,姚银子,小狐狸。还有,张赫……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扯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怀,却又有些苦涩。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看了看,难道是那朵花,他得到永生花了吗?浴火重生?
    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他的确是活着。那些人不在了吧?他垂下眼睛,张了张口,想笑一声,却发现那声音滚到喉咙间,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拍拍伸手的泥土,转过身去,低着头往外走。在走之前他要将这个村子的封印给解除了,将那些灵魂超度了,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他沿着林外的那条道路一直走,一直走进那个村子里。这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只是回忆里的片段也有些模糊了,断断续续的连接在一块儿。
    路过那颗大槐树的时候,贺军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着曾经那个害得他那么惨的畜生,然后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狠狠的砸在树干上,却没有任何怪事发现。贺军想,要换做是以前他这么做,那小子恐怕又是一脸阴沉的找自己算账吧?明明是长的挺不错的一孩子,怎么生性就这么阴冷呢?
    贺军仰起头看着这棵树,看了好一会,一阵风吹过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才怔怔的擦了擦鼻子。转过身子继续走,是这个村子欠自己的,是这个槐树精欠自己的,何必想那么多。都已经结束了。不如趁早解决一些事,趁早出了这个鬼村子吧。
    他行走在一片荒凉里,村子里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东西都被多年前的大火烧了个惨烈,哪怕是经过这么多年后,看过去,还是能想象得多当初的情景。
    可你也别指望贺军会有多内疚,他打三百年前就不知道内疚这俩字怎么写,贺军就一没心没肺的,这个他自个儿也会承认。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主。
    “荣哥……”一声低低的声音,如若不是贺军仔细去听,怕是听不到这个唤他的声音。他转过头去,身后什么也没有,再往前面去看,同样是没有任何东西。
    “荣哥…… 别看了,我在你身后,你看不到我。”女人的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贺军也不说话,许久那女人又说:“荣哥…… 你是来带我出去的么?”
    “不是。”贺军回答的坦然,他真没这个能力去救这个女人出去,死了三百年的灵魂,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救活不了他,在这之前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他拿什么去救别人。女人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贺军张开口,轻声道:“对不起,戎双。”
    他进下樟村,这个女人帮过他不少,三百年后是那样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三百年后亦是。只是他给不了她的也从三百年前到三百年后,他都不曾给过她承诺。
    怪不得谁,纵使她对他爱的多深多痴心,那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滴答。”一阵轻微的声音,贺军低头看去,一片树叶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他顺着那片叶子往上看去,女人的声音缓缓传过来,“荣哥,我恨过你…… 恨你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恨你为什么不爱我,也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没能让你爱上。就是不曾恨过自己爱你。三百年了,我以为这次终于等到你……我在骗自己,骗自己说,这次终于等到你了……”
    话一落音,女人渐渐露出原形,一袭白色的衣裙,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有勉强的笑,眼里有泪,有些无力的看着贺军,“我见不得的是,为了永生花你可以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仇恨……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仇恨?不过是更坚定要夺得永生花的信念吧。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贺军看着她,她朝着贺军笑,眼泪也渐渐收了回去,“罢了……”一阵轻微的叹息,她的身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渐渐消失。
    三百年前她能等,等到了三百年后,容不得她等了。也算是见上一面,见他活的好好的,便也知足了。
    贺军至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些什么,说再多也无用,他的确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答案无非就是两种,爱与不爱,他的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解开村子里封印的那一刻,贺军似乎看到下樟村的天空正慢慢发生变化,那一丝丝的黑气从这个尘封已久的村子里争先恐后的挣扎着飞出。终于算是解脱了。
    又来到那坐荒林子里,贺军找到原先与大黑埋下的那些炸弹和一两把手枪,将东西全部挖出来,背在身上,贺军来到村头。将炸弹点燃,他要毁了这个村子。
    离开下樟村的那一刻,贺军想起了大黑,想起了张赫。想起大黑,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这孩子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呢?贺军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无比畜生的东西。再想起张赫的原因,贺军眼圈有由来的红了一圈,这他妈又要怎么解释呢?没解释了吧?
    他拉着那个小王八蛋下地狱,所有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他报了仇,也得到永生了。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贺军有些慌张的将那些个情绪压了下去。
    开着一辆有些旧的越野车,贺军一手掌握着方向盘,嘴里叼着烟,一只手上还拿着一罐啤酒,舒爽的吹着风,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模样甚是漂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