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转过头,低头对着步重华笑:“看你什麽时候来买我啊?”
    他继续对着步重华笑:“怎麽样小警察,下雨天是不是很适合发生一个故事?”
    不管说得多麽间接、约略,步重华依旧听懂了对方说的是什麽。也许是淋湿的衣物粘在身上过于难受,他觉得吴雩说话像是在他脱衣服。他也受够了这些束闷的衣服,但是又不可能真的赤裸。
    “我不是那种人。”
    吴雩一愣,笑得更大声了:“我也不是啊,你当我是什麽人?”
    他继续用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只是喜欢你嘛。”说着,吴雩凑了过来,用手指抹开粘在步重华额头上的一抹头发:“怎麽样,这个故事要不要开始?”
    淋湿的雨水在小竹椅旁边打湿了一片,正如半小时后202房间床单被汗水或是其他液体所打湿一样。
    两人上楼,推开房门,唇齿碰撞间,吴雩“嘶”了一声,推着他去沖澡,但步重华将他也拉了进去。
    胡乱沖完,步重华“唰”的拉上窗帘。
    对着手机搜来的教程按摩放松身体。吴雩忍痛,笑着看步重华,调戏他:“听说毛发旺盛的人欲望重……”
    话未说完,就被步重华吻住了嘴唇。
    雨声噼里哗啦砸在窗户上,室内气氛仿佛也被水汽打湿,潮湿一片。
    事后,吴雩轻轻拿开了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心想,好奇怪,明明看起来是个木讷无趣的人,怎麽刚刚会那麽生动,生动到,搞得他心跳好快。
    吴雩将手放在左胸,感受着此刻依旧很快的心跳,而这是不应该的。他过往的人生信条是从不和自己熟稔的人□□,也绝不会因为□□而渐渐和某个人熟悉起来,因为那样就一定要投入感情,让自己多多少少兴起一个家的念头,而这一切都会让他觉得不快乐。
    各种胡思乱想,脑海里把过去和未来都梳理了一遍以后,他回头看了眼埋在自己颈窝里睡觉的步重华,伸出手,轻轻地描摹着步重华的五官轮廓。
    雨是在后半夜停的。
    —
    忙碌的工作沖散了那一场雨夜的旖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吴雩,只不过步重华不至于像之前那麽绝望,因为所里最近在负责一个挺大的案子。据可靠情报,小镇有一帮毒贩盘踞,加上某天在酒吧发现死了个人,而他又是城里来的高材生,熟悉各样毒品相关知识,颇有一种全村的希望的感觉,他忙得简直不可开交。
    忙起来,也就没时间思考吴雩对自己是什麽态度了。
    只是这一忙就忙了二十多天,步重华压根就没再见到吴雩。
    工作稍缓,他便又回到了之前那种茫然无措的境地,一种感觉油然而生,好像那场和吴雩的爱,就只是稍纵即逝的梦的碎片,醒来时试图抓住它们,以便把梦补圆,可却只剩下了一片水汽。
    步重华拖着沉重的双腿,在又一次加班至深夜中疲惫地回到202,他已经掌握了开锁的技巧。推开门,打开灯,眼睛被晃得睁不开来,有几秒钟他什麽也看不见,因为入口的白光与外面的夜色反差太大了。
    机械般地热剩菜,沖澡,拖地,将髒衣服丢进洗衣机,和以往重複的事项没有什麽两样。完成家务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干什麽,就只好走到浴室等待衣服洗完。
    洗衣机搅转着漩涡,衣服如溺水者,任随摆布。他知道接下来又得回到独自一个人的真实生活了,触摸着一样样连接扩张出去的东西,衣橱、墙、门、楼梯扶手……过去共处的日子,那个他所曾占有的吴雩,如今全成了一场虚幻的夜梦,现在他必须彻底醒来,弄清楚究竟这是什麽。
    步重华联系了刑院的老同学,好说歹说地让人家在内网查询吴雩的个人信息,得到的消息却是查无此人。
    查不到,没有,压根不存在这个人。
    步重华慌了,所里最近的工作让他不得不多想,吴雩第一次在酒吧说的那些话让他不得不多想,酒吧老板的警告让他不得不多想。
    吴雩,你在哪儿?你到底是什麽人?
    心里一旦有过某种念头,主观上就不可能再消除。步重华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周,在重複的日常结束之后,他平静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眼前的虚空。
    一个月前的今天他和吴雩做了人生中第一次爱,结束后突然觉得自己是被一张温暖布包裹起来的婴儿,舒服到几乎要睡着。但想起今天是第一次和人□□,总不能马上任性地回到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于是他带着那种接近睡眠的状态,将手臂搭在吴雩的腰间,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
    雨停后吴雩起身离开,他却怎麽样都没有睡意了,只剩下一种站在一个孤零零的墓前,又刚好下起雨来的感觉。
    明明那场雨在一个月前就停了,却在他心里一直淅淅淋淋个不停。
    突兀地,在一片寂静中隔壁201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步重华几乎是狂奔起来,只穿着一件内裤,光着脚就推门而出。
    重新见到吴雩的欣喜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猜测。他癡迷地凝望着吴雩,用力一把将他抱紧。
    他闻到吴雩身上的味道,有点腥,像海腥又像血腥,他贪恋地用力吸了一大口,而后将头整个埋在吴雩的脖颈间,臂弯用力收紧,把这人牢牢禁锢住。
    吴雩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个将他完全保护起来的温暖拥抱,鼻子有些发酸。他闭了闭眼,而后睁开,撑着手臂推开了步重华,支撑着此刻摇摇欲坠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却依旧玩世不恭,故作轻快地开着玩笑:“怎麽?又想做了?我就说毛发旺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