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华今来欧洲度假,顺便拐了个路来她这一趟,问起孟见清的情况,说:“他家里那边要是一直不放,你就打算这麽耗下去?”
    孟见清为什麽让她呆在日内瓦,怕的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真的闹起来了,孟长沛第一个开刀的人就是她。
    但孟见清也说过:他永远会是她的退路。
    所以沈宴宁只是笑笑,说我答应等他的。
    朋友的劝告她可以一笑了之,但家人注定没那麽容易。春节前夕,蒋秀送来一个好消息,说来来有女朋友了,过年要带回家。
    她头一次听到消息时还有些惊讶,“来来不是才大学毕业吗?”
    “是啊。”蒋秀磕着瓜子,一脸匪夷所思,“这小子怕是上学时就看好了,就等着大学毕业把人娶进来。”
    沈宴宁陪笑几句,没再往下说。
    逢年过节她被明里暗里催婚过好几次,不过好在她这些年人在国外,也就那麽几天被唠叨,压力还不算大。
    只是这一次,蒋秀却突兀地问起来,她母亲问得很委婉,只说:“宁宁没有喜欢的人吗?”
    沈宴宁的笑意凝在嘴角,慢慢地说:“妈,我还想再等等。”
    母亲并不知道她想等的究竟是什麽,只以为她还想再打拼几年,不自觉怜爱地劝她不要太辛苦。
    那本来是个很平常的新年。
    可除夕夜之后,孟见清的手机号突然打不通,接连一个星期他的电话都处在忙线中,回应过来的永远是一片无人接听的忙音。
    沈宴宁开始疯狂登陆各种社交软件,甚至打开了常年不用的脸书推特,给赵西和发去消息,但无一例外,最后收到的回複是孟见清失联了。
    同一时间,新闻广播上曝出一起大型贪污案件,涉案人员从政府官员到金融企业,大大小小总共贪污了30亿余元,其数目之庞大令人触目惊心。
    这个案子一度沖上了外网热榜,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义愤填膺地讨伐这些贪墨的官员。
    沈宴宁在这篇报道里看到了孟见川的名字,她不知道这会不会牵连到孟见清,问人无果的情况下只好跑去问席政。
    席政对这个案子的情况知悉不多,托人多方打听才了解到一些。他告诉沈宴宁,孟家虽然牵扯进了贪污案,但影响不大,只不过出事的人是在孟见川管辖的範围内,如此一来,算是折断了他在京中的一部分势力。
    至于孟见清,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但席政最后在电话里透露给她一个消息说案子曝出前,孟见清曾频繁出入监察委。
    她说不出那一刻的情绪是如何地五味杂陈,只是三个月后,她再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对面电话接通响起的第一声时,她终于忍不住含着哭腔,斥问:“你疯了吗?你父亲知道你这样做吗?”
    那头沉默半晌,忽而一笑:“不发一次疯的话,我这辈子都接不到你这个电话了。”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知道他此刻应当是安全的。
    孟见清让她再等等,他的护照被扣在孟长沛那儿,等时局稳定了他就自由了。
    他褪去一身繁华锦绣,终于换来不再被家族支配的自由。
    那是他们相识的第六年,六年的时间总算给这份感情打上了一个死结。
    *
    春尽夏来,长风沛雨,时隔整整一年,沈宴宁再一次见到孟见清。
    那天是日内瓦的亚洲文化节,她被同事撺掇着前去观礼,当天的主题是亚洲婚俗文化,她在同事的鼓动下穿了一件饱和度较低的红色马面裙,坐下时裙褶层次分明,金丝勾勒出龙和花卉的元素,龙游之处,花开锦簇,俨然像个待嫁的新娘。
    节日礼上人山人海,再回头时同事不慎与她走散。
    沈宴宁怔愣之际,手中突然被人塞入一张小纸条,那上面用英文写了一串地址。
    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她呼吸一滞,擡头在熙攘人群中遍寻一圈未果后,立马拨开层层人群往外走。
    她t跟着地图一路往反方向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心就不受控制地抖一下,然后越走越快。途中偶尔撞到人也浑然不觉,走出几步后才无意识地回一句对不起。
    等走到目的地时,纸条上的字迹被她捏抓得已然有些模糊。
    那应当是一处住宅,三面绕山,一面围湖。沈宴宁站在门口,紧张得不敢呼吸,薄薄的衬衫晕出一层汗迹,擡起的手伸起又落下,如此反複,终于轻轻按下了门铃。
    入户是一个庭院,种满了各种各样她认不出名字的花卉,再往前走两步,推开一道小门,眼前是一整片碧蓝的湖水,可她来不及欣赏这美丽的令人失语的景色。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背朝着她的男人身上,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微笑着朝她一步步走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这样的拥抱实在是暌违太久,沈宴宁感受着他身上熟稔又陌生的沉香,觉得自己眼皮发烫,好似在灼烧。
    太不真实了,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她几乎不敢擡头,害怕这是一场虚幻的梦。
    可孟见清拍打着她的背,轻声说:“阿宁,我没有食言。”
    好像直到这一刻,沈宴宁才彻底反应过来,迟钝地擡起手,轻轻回搂着他的腰,声音哽咽:“孟见清,我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孟见清埋头在她的颈间轻嗅了一会儿,下一秒,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沈宴宁再次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为她而哭泣。
    仅仅是因为一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