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明烛映雪 > 第145页
    若有人不辞千里万里来倾吐他的爱意,那也只是因为她很好,而不是他很好。这个道理濯羽比她先明白,因为流苏树的花语从来便是自由平等的爱,而不是一厢情愿的癡恋。
    明华声音有些颤,揽在烟归腰间的手却更紧了,她感觉有一股力量正乘风而来,要将烟归拉回现世,而她将在此刻永远失去她,永远忘记这一切。
    天道,拨乱反正的手,万年不破的序,它从不会允许任何人忤逆天意,从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割裂时空。
    这实在太违背常理了。
    然而规则之外,永世长存的是不破不灭的勇气,超脱凡尘的爱意。
    明t华的声音清澈得如旷世长存的沧海,亦如闪烁在迷途夜路中的熟悉乡音:“我,也将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陪着你。”
    “在无数被遗忘的过去,无数被割裂的当下,无数未知的未来。”
    “没有人,能阻碍我们的脚步。对吗?”
    “对。没有人,没有人能阻碍我们。”
    这一刻,无限奇诡,无限荒诞。荒凉空旷的荒原之上,两个属于不同时空的人在此相拥,过去,当下,未来,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在天道的运行下重叠了。
    而这一切,本不可能发生。
    但它发生了。
    透过明华的乌黑鬓发,烟归清楚地看见天边缓缓升起一轮灿烂瑰丽的金乌,绚烂辉煌如往日的皇宫,金殿之上承载着千万民的期待,而她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不全然身不由己,也许她一直是情愿的,一直是甘心的。
    倏然,手边被塞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冰冷刺骨,摸起来也有些粗糙,烟归惊得想要低头看去。
    明华立即制止了她,强迫她仰头看漫天豔丽金光,沐浴在亘古的温暖中。
    “这是长命锁。我没有看见你的,不知是丢了还是怎麽回事。”
    “不过没关系,我把我的给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带走。这一次,不是万民的期待,是我对你的祝愿,我希望你平安归来。”
    希望她平安归来。
    烟归攥紧了手中的长命锁。这把锁,过了这麽久,又回到了她手里。
    她想说,没关系的,即便是万民的期待也没关系的。这世上,总要有那麽一些人,去做一些看起来愚蠢的事。
    在温暖和煦的日光照耀下,烟归仿佛坠入了一片金色海洋,她听见明华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祝福,像是道别,像是期许,“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我希望,也相信,你一定能成功,一定能平安归来。”
    烟归的眼前陷入一片金光璀璨中,身子却飘飘忽忽地离地了,这时她才明白,在荒原之上看见的,并不是太阳,天光也并没有大亮。
    那只是她飞升时的千万里霞光罢了。
    体内清气涌动,脑中却是一片混沌。
    恍惚间,烟归仿若看见千家万户的喜忧,听见浣纱女浣衣时的撩水之声,触到飘蕩在春风里的零零散散的落花。
    她莞尔,伸出一手,只是风吹乱一树柳枝的功夫,那桃花就落她满手,香气扑她满怀。
    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为她所吸引,而她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汩汩不息的灵光,体内气息流转,如斗转星移,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然而这一切,来自于天地,最终也要还于天地。
    乾坤之中,漫天飞雪纷扬而下,却并不寒冷。
    脆弱皎洁的雪花落在她簌簌颤动的睫毛上,顷刻间化为水珠坠落。
    落进了离恨海中,激起一圈美丽涟漪,而后无影无蹤。
    衆神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飞升。
    只见烟归立于离恨海上空,身子轻盈得如一片落叶,却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漫天豔丽霞光眷顾般地落她满身,将她的面容勾勒得美豔而圣洁,金钿花印深深烙在她的额心,如收进世间璀璨光芒,金色光辉随即在她身上弥漫,层层叠叠舒展开来,与随风而舞的湛蓝衣衫交缠,与周身不停流转的银光交织。
    风回雪舞,锐利狂风席卷着漫天袭地的雪花,将她簇拥在天地中央。雪花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却始终围绕着她起舞,将衣袂吹动得肆意潇洒,将发丝搅得狂放洒脱。
    最风华绝代,最举世无双,最无可比拟。
    衆神只觉天地失色,万物敛辉,所有的光彩都聚于烟归身上,让美更美,让光华更盛。
    这般美景持续了许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震惊地喃喃:“明华殿下,回来了。”
    霞光笼罩着春色中万里的山河。
    春回大地,万物複苏。
    青山不老(二)
    就连以一敌百, 难以分心的天君也有片刻的失神,缚神咒是祖神留下来的古物,所谓缚神, 便是束缚神灵, 在神灵心智尽失之时种下,不消十世便能使其魂飞魄散, 没有一个神能突破它的束缚。
    然而,烟归成功了。
    天君一丝不茍的头发在此刻有些许淩乱,他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目光定定地凝在烟归面上,但烟归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径直飞向那与他对峙的鲛人。
    衆神在回过神后, 手上依然不敢松懈, 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对抗天君。
    沉渊还是那般的沉着冷静, 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在风回浪转中,衆神衣衫湿透, 鬓发散乱, 面色仓惶而不安,将他的平静衬得愈发突兀, 像是一座冻结了的雕塑,千年万年不改, 带着时间凝固的美感, 美得毫无攻击性。
    她率先开口, 目光无喜无怒,话语里也不夹杂一丝情绪:“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