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走过去,唤他,“精市。”
    他一惊,猛地扭过头来,差点没站稳。
    我眼明手快地从后面扶住他的肩膀。
    他定定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对他微笑着,一时我们都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在想,怎么最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我看着他,说,“我一直都看着你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他看着我,突然微微勾起了嘴角,用十分淡然的声音说着,“我去投诉你了。”
    我黑线,“为什么?”
    他仍是那样波澜不惊地笑着,“因为你擅离职守,对病人不负责任。”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扶住他肩膀的手渐渐往前合拢,将他整个儿地环入怀中,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也不想擅离职守,可那时又怕有人告我骚扰他。”
    他的呼吸一滞,半晌才慢慢地说了一句,“等我好起来了……”
    这句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我轻轻一笑,颇为无赖地想到,等他好起来了,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
    他没有挣脱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我松开手,站到他的身边,又无比有风度对他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地看着我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依然走得很慢,照例是他扶着墙,我走在他的身侧。
    快走到他的病房门口的时候,我对平静地告诉他,“从明天起,我会尽量来参与你的全部复健过程。”
    他顿了顿,然后答道,“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那就不要让别的人也来看着。”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他的自尊心作祟还是有别样的想法。
    我为后一个理由猥琐地偷乐了一下,当然表面上还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无比正直地对他点头道,“好。”
    今天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陪他复健,周围并没有旁人。
    其实复健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我昨天紧急请教了近藤医生,又准备了几乎一夜,今天才得以顺利而有序地指导他有规律地锻炼身体各部分的肌肉组织。
    有的动作他做得还算轻松,但有的动作尤为吃力。
    总的来说,下肢的力量恢复得要好一些,上肢的恢复却不尽如人意。
    我一边指导着他,一边与他开玩笑缓和气氛。“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拿提两只桶,装满了水,然后在楼道上靠墙站着,就像小学生犯了错罚站一样,这样就可以锻炼到上肢力量。到时候谁来问,你就说这是医院新出台的政策,谁这么干谁就可以抵消医药费,然后就会有很大一群人来陪你了。”
    他正做恢复运动做得满头是汗,此刻听了我的话,立马转过身来,对我微微一笑,“谨遵医嘱。”然后作势欲走。
    我当即拉着他,连声说,“玩笑玩笑。”
    他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我说,“我认为这个办法很不错。”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真干得出来?”
    他仍是八风不动地微笑着,回我以挑衅的眼神,“你放开我试试。”
    我干笑,“你不想我毕业实习被判不及格吧?”
    他神色不动,“重修而已。这说不定会让你的大学生涯更有分量。”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放开他,将手收回来揣进白大褂的衣兜里,眼神淡淡地看着他,无比平静地说道,“你去吧。反正大学一共可以读八年,我还有四年时间来等你。我会等到你考到我们学校就是了。”
    这样一来,就使得他想让重修的动机带了点暧昧的色彩。
    果然他闻言站住不动了,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回来做复建。
    我猜他心里肯定在郁闷。
    其实我一直是个良民呐。叹。
    他们社的成员都觉着他腹黑,因为他常常整得他们哭都哭不出来。但原来我们棒球社的人就一直都说我是个好人,虽然我没干过一件好事。
    他小小地郁闷了一下,情绪却是难得地放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起天来。聊着聊着,他突然想起似的说道,“前不久倒是在医院碰到同是中学网球界的对手了。”
    我想了一下,想起多半是那个与他的后辈切原起了冲突的别校网球部部长,于是笑了笑,只是用称赞的口吻说着,“你的小后辈虽然好斗了点儿,但好在人单纯,而且善于承认错误。”
    他于是立马明白过来,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他打伤了别人,又跑去与人起冲突是吧?而且还被你撞见,不让你告诉我?”
    我满含笑意地看着他,又半是玩笑地赞道,“部长英明。”
    他表情未动,但我猜切原小朋友不久后可能会受一点人生上的磨练,这一点我倒不担心,相信这于那小朋友来说是个很好的成长机会,虽然成长总是会稍稍伴随那么一点疼痛。
    不过既然提到了此节,我便想起了之前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惑,“在我看来,那名叫做切原的少年虽然冲动,但本性还不坏,不至于故意伤人什么的吧?”
    他动作一顿,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也怪我们。我们几个对他的期望值太高,于是逼得急了些,哪知弄出个一打不过就暴走的模式来。”
    “哦~”我了然地点点头,“也就是脑门一热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那种吧?果然是个单细胞动物。”
    他想了想,有些忧虑地说道,“追身球只是一种得分手段,这点倒是无可厚非。但是以伤人为目的来打球,就有点本末倒置的意思了。关东大赛决赛的录像我有看过,切原倒是被狠狠地削了一顿,希望这会令他重新思考自己的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