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还是有些不自在,但看我如此表现,也就放松了神色,有些愉快地同我聊着天。
    我们走得比较慢,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走上天台。
    我发现他的体力真的是相当好。即使是如今生了病如此艰难地行走,爬上天台之后也没有要喘息的意思。
    不愧是中学网球界的第一人。曾经风华绝代的运动少年。
    走到天台上设的长椅上坐下,他舒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显得有些高远的蓝天。
    我也一言不发地陪他坐下,有些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楼房。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道,“有时候这样看着蓝天,静静地看着白云流动,心里会有一种很安宁的感觉呢。”
    我笑了笑,为了这似曾相识的少年情怀,曾几何时,我也是一度迷恋过高远的蓝天的。
    于是出言调侃他道,“说起来好像有这么一个说法来着,少年之所以仰望蓝天,是因为他心怀忧伤。”
    他把视线移过来,也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反诘道,“心怀忧伤的人,才会因天空太过高远而忧伤。而事实上,少年之所以仰望蓝天,是因为他怀抱梦想。”
    这个少年一直都不曾放弃他的梦想的。
    他的心这样大,要在蓝天驰骋,不怕天大地大。
    即使如今不得不收敛了翅膀。
    一直坐到了晚饭时间,我才又陪着他走了回去。
    下楼的过程比来时更艰难。我也是加倍的小心。
    途中有一次他腿一软便要向前栽倒,我立刻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暗自调整着呼吸。
    我知道他这是在不甘,也是在后怕。
    突然失去重心凌空的感觉不是那么好受的。
    突然想起之前他偷偷一个人来爬楼梯的时候,心里该是怀了怎样的惶恐,又是怎样咬牙坚持下来的。
    心里突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个少年总是有办法让人佩服,也让人感到格外怜惜。
    直到稳住了呼吸之后,他才转过脸来像我道谢。
    我顺势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不要怕。”
    他垂了眼帘,不知是不是感动,抑或是失落。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向我道谢,而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着他的脚步。
    晚上查房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没在自己病房。有些着急地去找,却发现他竟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徘徊。
    有些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惊,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你不好好呆在自己的病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看着我,因为已经有些晚了,怕打扰到别人休息,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一直想要来问你,你晚上要在哪里休息。”
    我有感于他的细心,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把他领了进去,指了指屋内,“喏,你看,这里这么大,环境又这么好,还需要什么别的地方么?”
    他微微皱眉,“没有床之类的么?”
    我有些好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日本的传统一直都是打地铺不是么?”
    于是他又不说话了。
    看他的神色,我便知道他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心眼多的人心思也重,动辄感到麻烦了别人而愧疚。
    朝他眨了眨眼,我干脆揶揄道,“原来幸村你是豌豆公主么?不睡着十几重的鸭绒都是睡不着觉的?反正我是皮糙肉厚,当年社团训练合宿的时候,都是十几个人在地上睡大通铺的。”
    他斜睨了我一眼,直接无视了我的揶揄,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阿部你中学的时候也有参加社团么?是什么社的?”
    我很是骄傲地说道,“棒球社。”得意地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我可是进过甲子园呢!”
    他狐疑地将我从头看到脚,神色间摆明了是不信。
    我有些郁闷地摸摸鼻子,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小看我,当年我的背番号可是NO.1,货真价实的王牌投手。”
    这下他的神色干脆变成鄙夷了,好像我就是那说谎不打草稿的大话王一般。
    我郁结了。
    懒得再跟他多作分辨,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轻推着他的背,一路把他送回了他自己的病房。
    一直看到他乖乖地自己洗漱好躺到了床上,才又心平气和地对他笑笑,道了一声,“晚安。”
    他也轻声说了“晚安”。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他却又突然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飞快地说道,“事实上阿部一直是在社团坐冷板凳的吧。”
    我作势要打,他已迅速地拿被子蒙了头做出一副“我要睡了闲人勿扰”的架势。
    我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最终只能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轻轻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NO.9
    今天从早上起,天气都一直很阴沉。
    早上到病房巡房的时候,听幸村说起今天是关东大赛的决赛,言语间是掩不住的期待。
    我顺势就说起上午我和导师刚好都要进手术室,他可以照例到我们办公室去看转播。
    虽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地问起高杉老师会不会同意。
    我笑着跟他坦白道,如果导师在办公室处理事情的话,还是不太好意思去打扰他的,但既然我和他都不在,我去跟他说说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他想了想,也就释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