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忘记此前的林林总总以及他对我做过的事,可真正追究起来,我们之间互相纠缠的过往却又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诚然他的手段用在我身上过于残酷,可后续的一切又表明身在当时的立场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更何况……织田作终究是死了。
    “呼…太宰,”我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不如我们和解吧。”
    “嗯?”太宰治并不意外,反而用年少时从未有过的温和目光注视着我,“为什么要用和解这个词?”
    “曾经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去辩论是非对错,”我安静得直视着男人鸢色的双瞳,而那双曾经在梦里无数次颠倒世界的那双眼眸此刻在我面前却异常沉寂,“也或许是我过于天真,你也很清楚对我们的世界而言,对错原本就是十分模糊的界限。”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要抹消掉我们所有的记忆一般,”他蓦地笑出声,“明明是让我可以松了一口气的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有点奇怪的悲伤,很奇怪不是吗。”
    我的笑意逐渐淡下去,“你知道的,过去的记忆……是无法回来,无论是逝去的人,还是逝去的情感。”
    “不对哦。”太宰治轻声反驳我,探过身子向前双手撑在我的身边,我不得不仰头凝视这他。
    “没有直视内心的人是阿遥才对,”他望着我的目光柔和又深远,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很多。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一直到现在,能够在你心里的人始终都是我。”
    是在逃避吗?他想。不完全是。
    她还是和以前没变,明明眼睛里还残留着对他的眷恋,却强迫自己无视这份情感。就像年少的时候倔强的和自己背对而驰,明明无法释怀却越走越远。以至于两个人谁也不肯低头,带着一点遗憾,一点惋惜最终分崩离析。
    也有和以前不一样的,比如她现在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去猜忌她到底在想什么,是否心意发生了变化,是否已经默认那个该死的小矮子才应该留在自己身边,亦或者对现在的处境有所不安,无法面对他才会想要逃离……有一点明确的是。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他所希望的结局。
    他所希望的……
    太宰治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勇敢一些。
    “阿遥,和我在一起吧。”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缓缓蹲下去,仰望着我,脸上向来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少出现的诚恳和脆弱。
    “站在风口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当初失去你一瞬间的情感,多年后席卷重来。”他将我的手掌摩挲着脸颊,“这些年来无论我怎么做,心里的那份空洞始终都无法愈合。”
    “直至看到你的那一天,才终于有了愈合的希望。”
    “或许迟了很久,又或许你我也早已非当初的自己。”
    “可是,”他抬起湿漉漉的瞳孔,粗着眉心把自己贴在我的掌心,无助又难过得说,“说是我的自私也好,我仍然期盼着,未来的时光里始终都有你的存在。”
    年少的时候我鲜少见到那个漠然的少年脸上会出现这样脆弱的情感,而就在此刻,他抑制不住和我倾诉自己心声的同时,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去思考。
    ——太宰治,当年失去织田作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吗?
    中也说过,抓住过去一直不放的人只会原地踏步。
    不…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成长。中也很好的坚守着自己当初的梦想,始终如一得站在港口最前线,做着那个最忠诚最令人信任的干部。太宰也踏出了当年不敢踏出的一步,走到了织田作所说的帮助人的哪一方。
    ——是了,原地踏步的只有我,或许我也应该作出一些改变。
    至少要直视自己的内心啊,阿遥。
    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头发,缓缓将下巴低下去压着他的发顶。远远看上去像是我将他环绕抱住一般。
    “失去织田作的时候,你也这么痛苦和难过吗。”
    “已经很过去很久,我记不太清了。”太宰治埋在我怀中的声音闷闷的。
    “抱歉,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
    “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忘记哦,当初的那一切。”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我才缓缓笑起来,“所以,失去我的痛苦,你也一样感受到了不是吗。”
    “在这种事情上会计较胜败,阿遥有些过分吧。”太宰治扬起头,不赞同得看着我。
    “比起你所做的一切,这种小事当然需要计较。”我辩解着。
    “怎么可能呢,”太宰治回忆着过往,瞳孔里染上晦暗的深色,“那天在机场遇到你,我以为是上天的惊喜结果是惊吓,你根本不明白。”
    他有些烦躁的挠着头发站起来,这个时候仿佛才是真实而色彩明艳的太宰治,“我用尽那么大的力气保护你,你不喜欢地下世界,我想着既然是到帮助人的一方,干脆就彻底远离那个世界站到森先生的对立面好了。结果呢?”
    “你不声不响得还是钻进了佐伯的陷阱里,被中田建一追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皱着眉头厌恶得摆摆手,“算了,那只臭老鼠……”他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什么?”我眨眨眼,拽着他的手企图让他冷静一下。
    他大约也是发泄够了,挫败得叹了口气,在我身边重新坐下,“阿遥,你总是能招致来无数的危险……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