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焉有些迟疑,或许这对他来说有些突然,他并没有立刻答复。而陆夫人已经尖锐反问:“怎么,你不同意?”
    乔焉连忙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夫人便嗤笑:“你不同意也很正常,毕竟你和阿柠这十多年,一直是我在棒打鸳鸯,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怪我、怨我。”
    陆夫人的手指在她准备好的资料上轻轻点了点,说:“你或许也会想,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你和阿柠早就结婚了,何至于到今天,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是吧。”
    乔焉以沉默作为回答,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认可了陆夫人说的话。
    而陆夫人紧接着又说:“但是乔焉,我之所以不同意阿柠和你在一起,原本就是因为你自私懦弱,不堪托付,绝非良配。”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乔焉的脸,很冷酷地宣判了乔焉的为人:“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说到底,是你的摇摆不定,反复犹豫,让你和阿柠彻底走到这一步,这一点你认吗?”
    乔焉难堪地转开脸,陆夫人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血泪,乔焉难以承认。
    陆夫人抹一把脸,将逼近眼眶的泪水抹干,异常冷酷地说:“因为我已经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蹉跎痛苦,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让阿柠走我的老路,只可惜事与愿违。”
    林照宜原本一直低着头无言地抠指甲,闻言抬起头望向陆夫人,又望向在场的乔焉和陆之。
    林照宜也曾经有过乔焉如父亲般可亲可靠的幻梦,然而梦很快破碎,留下乔焉脆弱无用的内核。被陆夫人点明后,林照宜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乔焉的所作所为正是陆之的为人。
    陆之与乔焉,其实是同样的人。
    难怪林照宜总是觉得陆之身上有一种令他腻烦的熟悉,原来那正是他脑海中曾经如父亲般的乔焉。
    陆夫人淡漠地说:“你还算年轻,人生还有几十年,想重新开始未尝不可,但你想抛下阿柠,想都别想。”
    乔焉被陆夫人的尖锐刺得再也无法装腔作势,只好艰难开口:“夫人,我能问问,您准备让我和阿柠去哪里吗?”
    陆夫人轻笑一声:“你放心,不会让你去天涯海角,我知道你还有你自己的父母要照顾。何况阿柠还在保外就医,又能去哪里?”她沉声道:“陆家在郊区山上有一套房子,离市区不远,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那边人少,认识你们的人更少,你……”
    说到这里,陆夫人顿了顿,最后说:“你带阿柠过去吧,我相信阿柠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其实林照宜听到这个方案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不敢小觑人心底的恶,尤其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乔焉的恶。
    尽管那时乔焉只是陆柠的帮凶,但他能为陆柠驱使,就证明他心底是有真正可怖的恶意,只是能否被激发出来而已。
    乔焉沉思良久,在他思考的期间,整个书房里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待乔焉给出答复。
    这似乎也是第一次,乔焉的自私、乔焉的权衡、乔焉对这段感情的取舍,被摆在一个如此正大光明的位置,让所有人看到,也让乔焉自己看到。
    许久,乔焉说:“好的,我去。”
    陆夫人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她只是点点头,双手交握,无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金灿灿的戒指。
    “医生说阿柠一直没醒,是他自己的心魔,我想或许你跟他待在一起,说一说你的真心话,他总会醒来。”陆夫人又蓦地笑了:“或者你也可以永远骗他,让他永远醒不来,就永远不用再回到监狱里去。”
    乔焉摇了摇头,说:“我说会跟他结婚,并不是哄他。”
    陆夫人道:“随你们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只信你最后一次,就信你不会让阿柠死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你害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乍一听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但乔焉还是郑重点头,陆夫人缓了缓情绪,等状态平复下来,她转而同林照宜和江暮晓说话。
    “林照宜,你,我曾经也想过要不要把你抱回来养大,只当我做善事积德了。”
    突然点到林照宜,林照宜原本还皱着眉头神游天际,闻言立刻浑身一震,望向陆夫人。陆夫人四平八稳地说着话:“只是袁新培不乐意,我也没那么宽宏大量,能做到当面游说,更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你,所以这事就作罢。”
    “可能陆家真的不配有这么多钱,阿柠不是这块料,你更不是。我原本想让阿柠找个有能力盘活陆家家业的人,所以看中江暮晓,现在江暮晓跟你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陆夫人讲话一向不客气,对林照宜讲话就更难听,好在林照宜也不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只低头默默听着。
    于是就听陆夫人说:“所以陆家的家业,阿柠的那份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这份就自己处置吧,让江暮晓替你打理也可以,总之怎么样都行。”
    说完,陆夫人把另外一部分文件推到林照宜和江暮晓面前,让他们自己查看。林照宜没动,江暮晓同他对视一眼,替林照宜翻开文件。
    陆夫人的声音仍旧很冷漠:“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少一些,一是因为这几年陆家家产败得厉害,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你这里只有一半的一半。”
    林照宜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江暮晓异常敏锐地抬起头望向陆夫人,又望向陆之。
    果然陆夫人下一句话是对着陆之说的:“我已经把我的那一半拿出来了,陆之,这三十多年来我对你已经厌倦至极,失望至极,痛恨至极,所以我们离婚吧。这种日子我不会再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