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两点, 她在办公室开始小憩, 陷入沉睡,再醒来, 就是在弗恩宁顿大森林。
    只是不到一刻钟过去,她就在森林里不慎跌了一跤, 意识昏迷,醒过来,她回到了实验楼的办公室。
    现实世界里,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两点半,时间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是她平时里正常午休小憩所需要的时间,差不多是自然醒来。
    而当她在办公室里一刻不停,立即服下美拉托宁,再次陷入沉睡,果然又一次在空灵大陆上醒来。在现实世界里,这只是几分钟过去,然而在空灵大陆上,她昏迷着,被从弗恩宁顿大森林转移到威尔森监狱,时间过去了至少将近一个半月曜日。
    这说明,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速很大可能不受限制——也就是说,在空灵大陆度过的时间,她并不需要在现实世界做出同样多的沉睡。
    同理,她在现实世界度过的时间,也不需要在空灵大陆做出同样多的沉睡。
    因此,罗副教授大概理清了思路,明白了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穿梭,似乎完全不受双方时间流逝的限制,也没有固定的地点的要求,而就只是纯粹的,身为“罗思龄”与“罗莎琳”的意识的交替延续——
    罗思龄在家乡陷入沉睡,罗莎琳就在空灵大陆紧接着之前的轨迹自然继续醒来;罗莎琳在空灵大陆陷入沉睡,罗思龄就在家乡紧接着之前的轨迹自然继续醒来。
    就像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她只需要自然睡,自然醒,不需要计算任何的时间与空间的错乱——它们似乎完全不受到任何物理的限制,只是神智的自由切换。
    于是,罗副教授不再急切地回到睡梦之中。她冷静地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用餐,更衣,洗漱,然后正常地于夜晚入睡——果然,她没有任何阻碍地,再次在空灵大陆之上,应该清醒的时候醒来。
    凯汀斯斯普林斯晨光熹微,罗莎琳还和衣卧在亚瑟兰德身边,耳边听见的,是爱人发出的温和绵长的呼吸声——
    这简直是罗莎琳哪怕在最贪心的时候,都没有敢在心里向诸神祈求过的奢望:
    她的意识可以不受时间流速的限制,自由穿梭在家乡与空灵大陆之间,既能够在她的家乡正常地发展属于自我的价值与事业,也能够在空灵大陆上,在她挚爱的爱人的身边,享受自己的生活。
    右手人生追求,左手诚挚爱情,科学家轻轻地闭上眼睛,在心里用细小的声音,虔诚地感谢着将这一切赐予她的,那不知名的神明。
    6.2
    亚瑟兰德醒过来时,凯汀斯斯普林斯的国王套间里,还是他所熟悉的一室空寂。
    前任的伊里斯王怔怔地动了一下眼睛,眼神没有焦距地从天篷床的帘帐,移到半边无人的床边,最后落到自己空空的右手上。亚瑟兰德轻轻地,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愿意在睡梦里来见我,”他将右手的手背轻轻地压覆在眼睛上,低声地说,“那也是很好的。”
    然后,他就听见起居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颇为担忧的询问。
    “已经两个全月曜日过去了,”罗莎琳低声地说,“他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
    亚瑟兰德的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个瞬间滞住,不再流动,但那遥远的,听不真切的,可是又仿佛近在耳边的谈话还在继续。他听见陌生的医官回答道:“斯图亚特公爵的精神大起大落,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但应当不出意外,今天就会醒来了。”
    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罗莎琳说:“好的,谢谢你。我还是不太放心。我去看一看他。”
    6.3
    很久以后,菲利普医官都还记得他见到前任亚瑟兰德王的这一天。
    当然他已经提前为了昏迷中的斯图亚特公爵诊治过。医者仁心,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来得及注意这一位病人的容貌。当然他心里也知道,这一位是“空灵大陆十大美人榜”上有名的,使人好奇得想要窥见真颜的人物。
    这是露辛达女王治下的和平年代了,人们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就开始有闲心与闲工夫开展服务与娱乐。 “空灵大陆十大美人榜”就是这样无聊之下的产物。
    作为相貌出众的前任伊里斯王,亚瑟兰德·斯图亚特当然榜上有名,只不过他的名字只在榜单的中下游徘徊。排在前面的除了那久负盛名的洛可兰亲王,女王的丈夫,便是前埃尔顿王室的卡蜜莉娅公主,还有摩曼人鱼里一向富有“空灵塞壬”之称的摩曼圣女,以及阿森娜女神曾经的大祭司。撰写这一份“空灵大陆十大美人榜”的吟游诗人对亚瑟兰德王的评价是这样的:
    前任伊里斯王的眉眼显然受到了空灵大陆诸神的恩赐,如同伊里斯女神亲自雕刻出的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但也只是一件没有生气的艺术品罢了。和风流多情的洛可兰亲王,清纯无辜的卡蜜莉娅公主,妖娆诱人的摩曼圣女,还有英气庄严的维克丽大祭司相比,这一位亚瑟兰德王就如同一位没有灵魂的大理石雕塑,除了冷冷冰冰的一张漂亮面庞,实在是没有其他可以值得称颂的气质风貌。
    当然,流浪的诗人补充说,即使是这样,这一位前任伊里斯王的美貌依然可圈可点,毕竟长出这样眉眼的人,再没有灵魂,也不多见。
    昏迷之中的亚瑟兰德·斯图亚特差不多就是吟游诗人描述的这个样子,菲利普医官在心里赞同:
    美则美矣,但是没有任何的生气和灵魂。
    可是,当这位前任的亚瑟兰德王霍然地推开国王寝殿起居室的大门,赤着足,散着头发,披着丝缎的睡袍,从房间的另一个尽头款款地向着他们走来,菲利普在那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着些微的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