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点了点头,御堂从床头桌上拿起自己的钱包和车钥匙,又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钞放在台灯旁边,“你接着睡吧,别忘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要退房,这次的钱我来出,多出来的部分不用还我了。”
    “什……”本多几乎没来得及说出那个“么”字来,御堂就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了。
    结果,那一次,本多放走了御堂。
    为此,他后悔了半个月,直到半个月之后,御堂所谓的忙也不知到底忙完了没有时,本多突然接到了御堂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打在他手机上的,很猝然,就好像当初在MGN时候,接到了御堂质问他是不是在逃班的电话那样。而这次电话的内容,就更加让本多意想不到了。
    那是个平静的礼拜六,御堂在电话里说,他这周不再加班了,要是本多没什么事儿,可以出来见一面。
    本多起初是挺高兴的,可当他听到御堂说,又要把见面地点定在某家饭店时,他觉得自己肝火上升气贯两肋了。
    “喂!不要再去饭店了好不好?搞得好像偷鸡摸狗一样……”本多表示着他的不爽,然后并不是特别当真的建议,“干脆去我家好了,十分钟之前我刚打扫过。”
    说实话他没指望御堂答应,于是,当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并没有做太多犹豫的一个“也好”时,是真的觉得事情超乎他的意料了。
    “等等,你是说,同意过来找我了嘛?”本多不敢相信的确认。
    “……” 御堂那边想必青筋绷起了,“还是算了吧。”
    “别别别!我说着玩的!”赶紧拦住了那呼之欲出的拒绝,本多拼命强调到他家来这件事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我昨天刚买了水果!葡萄的话,你、你不会不爱吃的吧……”
    御堂那边再度沉默了,但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一阵低沉而且轻浅的笑容就传了过来。
    他说“好吧,那我过去,现在。”
    现在?
    本多莫名了那么一下子。
    但更多的,是放下电话之后的疑惑。他想,御堂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这么突然的就说要见面,而且还同意了到他家里来,这是什么情况?还有就是,他知道这里的地址嘛?!
    “这家伙……一定是有我的档案。呿……总之,到了再说吧。”本多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等到御堂真的到了,他就发现,这完全就是他认识范畴之外的情况了。
    御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应该说还算很平静的。进到房间里来之后,一如既往的用那种贵族猫的表情看着本多的家,然后低声说了句“果然是庶民的真实啊。”便在本多满头乌云中坐在沙发上了。
    “喂,要喝什么嘛?我这边可没有什么红酒威士忌白兰地的,你要喝的话,就只有啤酒……或者,就是凉开水了。”说出这话的时候,本多自己都尴尬了一下,老天哪,就这么把这位部长大人弄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还让他喝点什么?喝点什么,有什么可喝的?你这个能靠冰镇啤酒活下去的庶民……
    本多在心里郁闷的默念,随后在听到御堂那句“就啤酒好了”时,瞪大了眼。
    “你是说……最普通的,这种啤酒?”他走到和客厅近在咫尺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朝正随手翻着茶几上那本体育杂志的御堂晃了晃。
    对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嗯,可以。”
    然后,本多就更加莫名了。
    要说啊,御堂确实是个别扭的人了,他之所以会神经质一样的同意来找本多,其实完全和他当时面临的状况有关系。MGN最近在做一个很大的项目,于是,同样大的,便是那种躲不开的责任了。御堂是主要负责人,为此,他习惯了加班,习惯了让自己的精神处于一种长期的,紧绷绷的状态当中。
    再然后,工作出现了偏差。
    这并非他的错误,他做得很好,错在同部门的另外一个小组,可是,御堂是部长,这种时候,他要出面解决问题,他要承担,他要道歉。
    这就让一贯傲然而且凛然的御堂不能接受了,他可不是个轻易道歉的人,若非迫于对方企业在政治上的某些特殊地位,他是真的死也不会那么做的。本想给那个犯错的小组几句冷语,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郁,可当看到那几个可怜兮兮的组员快要跪倒在地哭诉的样子,御堂除了烦躁之外,却竟然连一丁点冷语相向的意愿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无力。
    接着,他想到了那个总是在很大条很直接的喜怒哀乐着的男人。
    本多宪二。
    他想,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么认真的快乐着的呢?好像生活对于本多来说是那么简单,那么容易,那么单纯到只有yes和no。
    有时候,御堂真想自己也可以有这样的单行线大脑。可是,很遗憾,他做不到。他的思维回路是一张网,错综复杂,密布着交差点,稍微一个疏忽,连他自己都会走错。
    现在,御堂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走错了。
    但是,都已经错了,还要他怎么挽回呢?难道再像那样鞠躬弯腰道歉吗?
    不……
    这件事不需要道歉,这件事需要的,是干脆将之做到底。
    反正这个单行线的家伙也不会细腻到发现个中问题的。
    连喝了好几口本多拿给他的啤酒,御堂长长的吁了口气。好吧味道虽说很庶民,但却有一种冰凉激爽的畅快。这种畅快让他心里的别扭减轻了不少,御堂沉默了片刻后,又端起杯子连喝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