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柏:“你是竹杠成精吗?明天早上带你们出去,有正事。”
    丁风华问:“竹杠怎么能成精?你又瞎说。”
    怀柏:“杠精!不准说话了!我要禁言你。”
    ……
    春风又绿江南岸。
    霏霏春雨,青石小巷,怀柏打一把油纸伞,手里拿着个罗盘。
    不远处青年身披蓑衣斗笠,足踏芒鞋,穿得十分质朴。
    怀柏打趣道:“老大,你这样子,可真不像首富夫人。”
    赵简一笑着摇头:“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朴素,且枯燥。”他见怀柏身后空荡,问:“小师妹和两位师伯呢?”
    怀柏道:“佩玉带着他们在城里玩,我怕你等急,就先过来了。”
    赵简一取下斗笠,细雨打湿他的鬓发。昔日朝气蓬勃的面容,如今却带着几分沧桑。
    怀柏:“就是这儿了。”容长烛转世所在。
    赵简一抬手,似想叩响院门,手至空中,忽然又踟蹰了,“小柏,我很……等下,你这是?”
    怀柏收起罗盘纸伞,拿出两袋油纸包着的小食,“怎么了?”
    她抱住小食,“我们公平竞争!”
    赵简一心里一惊,“你还要和我抢?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吗?”
    怀柏道:“你现在是墨家巨子,我是孤山掌门,我们是合法合理的竞争关系,长烛天赋这么好,当然不能白送你,这等看他自己的意愿。”
    赵简一气笑了,“你以为我没带东西吗?”
    怀柏:“我知道嘛,所以我们是公平竞争。”
    赵简一早看穿了她,“你是想给双尊找个玩伴吧。”
    他们注定踏上仙途之人,亲缘大多寡淡。这世容长烛亲人早逝,寄住在一户好心人家。
    那好心人家也是蓬门荜户,生活并非富足,听说两位仙长要把这孤苦的孩子接入仙门,自然千谢万谢,长跪不起。两人受不住主人热情招待,坐在客房中,家中长姐自后院把正劈柴的孩子领了过来。
    男童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瘦弱,身上衣物宽大,不甚合身,看样子是由其他兄弟穿剩的衣服改小,袖间胸前补丁许多,不知改过多少次,这样传了多少人。
    他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两位贵客。
    “师尊,这便是……”
    佩玉牵着两位小孩,走进这户人家,怀柏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丁风华捧着热腾腾的皂儿糕,看见赵简一,迈着小短腿跑来,“师侄!”
    赵简一目光从容长烛身上挪开,看着年幼的双尊,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只偃甲小鸟,“最新款。”
    “哇!”丁风华把糕点放在桌上,摆弄小鸟,“师兄你快看,会飞的!”
    容长烛默不作声,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糕点,对飞舞的木头小鸟毫不感兴趣。
    怀柏一笑,朝他招手,“长烛,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容长烛怯怯地走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赵简一心里咯噔一声,忽觉不妙。
    怀柏把油纸打开,糕点白如牛乳,喷香扑鼻,她捏起一块糕点,哄骗小孩:“做师尊的小公……呸,跟我进了孤山,以后天天有好吃的。”
    赵简一大声咳嗽,连忙把带来的偃甲玩具全拿出来,“长烛,别听她的,我们回墨门,我给你做很多偃甲。”
    但是显然,对于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孩童来说,木头做的偃甲,再精致有趣,也比不得一块充饥的糕点,一件保暖的寒衣。
    丁风华还忙着拆台:“你要是来了孤山,就是他师伯了,他敢不给你做偃甲吗?”
    赵简一心里叹气,又想,也许放长烛在孤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在孤山的日子。
    小孩眼睛亮亮的,小心又慎重地接过糕点,舍不得吃,一直捧在手心。
    怀柏鼓励道:“吃吧,日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容长烛抿了抿唇,偏头看了年轻男人一眼,又把糕点还了回去,“哥哥,我跟你回去,你……你别哭。”
    赵简一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已满面是泪。他从初见容长烛,眼眶便已经发红,“我、不必在意我,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吧。”
    “我选你。”小孩眼神坚定。
    赵简一蹲下身,抱住了他,肩膀微颤,“师弟……抱歉。”
    这声抱歉,来得太迟,但总算可以说出。
    丁风华不屑道:“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切。”
    怀柏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塞住他的嘴,物理手段禁言。
    丁风华瞪着他:“唔唔唔唔唔!”
    宁宵默默望着师兄弟相认的这幕,若有所思。
    待赵简一他们离开后,宁宵带怀柏到小巷深处,支支吾吾。
    怀柏笑道:“师兄,你把我拉到这里,有什么悄悄话啊?”
    宁宵问:“那位长烛,是巨子的故人吗?”
    怀柏点头,“是呀,他们曾是师兄弟。”
    “刚刚巨子好像很难过,”宁宵本是低垂着眼睑,说到此处,抬眸看着总是笑眯眯的女人,“那,我们也是小柏的故人,当年……小柏也一样难过吗?”
    怀柏的笑容僵住,“为何这样问?”
    宁宵小声说:“我不知道当年的道尊是什么样子,小柏唤我师兄,可我却担不起这声‘师兄’,我什么也不能做,”说着,他有些气馁,“我已经不是小柏的‘故人’了。”
    怀柏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师兄,找到你们,我不知有多开心。就算没有记忆,你也一直是你。”
    宁宵拧着眉,小脸严肃。
    怀柏忽然道:“啊,风华呢,他不会偷偷跑去喝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