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漫漫,云霞如锦,瞬息之间,小院内开满了金莲。
    万年向佛,若非身怀这双魔眼,他早已登上彼岸。
    华枝微眯着眼,嘴角牵起浅淡的笑意——在最后的时刻,她又学会了两样东西,放手和成全。
    天心低声道:“我不愿成佛。”
    声音方落,大风卷起,云霞骤散,金液如雨倾盆而落,满池莲花摇曳。
    天心抬头,似乎在云后看见一双慈悲无情的眼睛。他对着那双眼睛,对着漫天神佛,再次许下宏愿:“苍生不渡,我誓不成佛。”
    那双眼睛重新闭上。
    金光渐渐消散,天心站着,僧袍频摆,身后一池凋谢的金莲。
    华枝坐在墙头,晃着双腿,“何必?”
    天心神情悲伤,低声恳求:“请让我渡你。”
    就算要花去千万年的岁月,就算永远不能再成佛。
    华枝笑了笑,“我太累了。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不等天心说话,她又自顾自问:“海的那边是什么?天的那边又是什么?”
    天地如硕大的牢笼,把她紧紧囚在这里。凡人穷极一生也走不完这天地,于她却只需一刹那的念头。
    这天地,实在是太小了。
    华枝想挣脱天地的束缚,去看一看天外的世界,像一只鹏鸟一样,振翅而飞,扶摇九万里之上。
    再不做魔君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你哭什么?”
    天心不语,满面是泪。
    华枝笑道:“不是你教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吗?”
    墙头的身影骤然一空,一枝桃花枝跌落下来。
    天心双手捧住花,跌跪在地,过了许久,才颤声说:“贫僧的心里,早已落满了尘埃。”
    日影西斜,明月从海上升起,泠泠银辉照耀大地。
    天地广阔,抬头只见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
    魔君的身形隐去,车中荡然一空。
    怀柏跳出车,一剑挑穿一只魔物,纵身掠到佩玉身前,与她后背相抵,面对千军万马。
    东海云上魔宫中,紫衣少女从重重纱帘走出,垂眸望着满山桃花,面无表情。
    洞庭似有所感,猛地回头,手腕上蓝链剧烈颤动。
    长凌感受到魔君离去,飞过来,低声问:“还打吗?”
    洞庭眼神一冷,长枪凛冽,万里之水浩然奔来,朝结界袭去,“先把结界攻破,没有守护的东西,他们自己会放弃的。”
    大水裹挟尘沙,从荒原滚过,转眼即逝。
    地面不停震动,传来轰隆巨响,如同万马奔腾。
    凡人士兵纷纷后撤,架马往回逃,想要躲入结界中。
    至于他们身后的魔物,在瞬息内被大水淹没。
    洪水咆哮,势不可挡,摧毁沿途的荒丘巨木。
    正当它要把士兵们卷入其中时,一座巍峨山峰拔地而起,挡住了滔滔大水。
    陵阳站在峰顶,与洞庭遥遥相望。
    第185章 长路漫漫
    万年陪伴,再相对时却是生死之敌。
    洞庭面无表情,眼神如冰,抬了抬手,示意长凌去对付陵阳。
    叶云心冲了过去,挡在陵阳身前,琤琤琴音流泻,杀气如丝如网,墨黑的发散在空中,
    陵阳勾了勾唇:“傻木头,不是说不给我弹琴了吗?”
    叶云心:“……大敌当前,你还计较这个。”
    流火飞转,魔气森森,长凌双翼一合,浑身被魔气包裹,如流星轰然砸来。
    陵阳抱住叶云心,长鞭绕住一颗巨木,如轻燕掠过云间。
    轰的一声巨响,碎石滚滚而落,山峰一角崩裂。
    “他是想把山砸裂,让水冲垮结界。”
    叶云心将琴横在膝上,随着袅袅琴音,山上树木生长,将碎石紧紧缠绕在一起。
    陵阳踏着流火,长鞭出手,柔如柳丝的细鞭狠狠扎入大魔血肉中。长凌双目血红,转身与她缠斗在一处。
    怀柏垂眸看了眼,笑笑,对佩玉说:“擒贼先擒王。”
    佩玉心领神会,两人刀剑合璧,穿透魔潮,朝洞庭奔掠而去。
    洞庭早有准备,巨大的水墙横在中间,阻绝两人退路。
    怀柏点上云巅,惊鸿一般轻掠而起,青衣翻飞,宝剑出鞘,将水墙一分为二。
    洞庭喝道:“雪衣、北辰!”
    雪粒散开,大魔应召而来,撕开乌云,徒手抓住了云中。
    只来了雪衣?洞庭眉头一皱,往旁看去。
    沈知水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挣扎不定。
    “知水……”朝雨拦住她,眉目凝愁,凤眸凝睇,千言万语凝于眼中。
    沈知水只觉头痛欲裂,不自觉撑住头,苍白的唇动了动。
    朝雨眼睛一亮,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匣子,一枝杏花躺在其中。
    花枝鲜艳,花心犹带晨露,过了数年,它依旧被保存得好好的。
    “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你说过,它是你的春天。”
    沈知水身子一震,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她似乎回到那场杏花春雨中,对面少女笑意盈盈,眨一眨眼睛,压过满园春光。她踉跄着往前,握住杏花,“朝雨……”
    朝雨笑着,眼底含泪:“你记起我来啦?”
    沈知水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不住道:“抱歉。”
    朝雨哽咽道:“不用道歉,这不怪你啊。”
    怪只怪命运弄人,阳错阴差,但所幸,她们还有很久的时光。
    沈知水眸光转暗,再抬首时,冰冷的目光直直朝谢沧澜刺去。
    她终于记起万魔窟底下的不死不休,长刀呼啸出鞘,一道火光蹿过天际,朝雨见状,紧随其后,玉箫如电刺来,银光炽盛,与沈知水左右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