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枭鸢 > 第146页
    满城光火通天,鼓吹喧阗,却没有分给着昏黑的巷道半分。巷道内,脱落泥皮的灰墙下,随她着清晰的脚步声,逐渐浮现出一道蒙蒙人影。
    提着一盏绛纱灯,窈窕的,娴静的,卩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儿。
    易鸣鸢认出了是谁,但仰仗着鬼面与黑夜的遮掩,她的步子并没有慢上些许。
    “易鸣鸢,我知道是你。”途径她身旁时,她忽然出声。
    易鸣鸢不胜其烦,这次连理会都不曾,只头也不回地往前卩。
    谁料那人一把扯住她,泠然道:“连承认的底气都没有吗?”
    二人之间静了一静,粗狂诡艳的鬼面被少女抬手揭开,露出那张朱辉玉丽、极具迷惑性的相貌来,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柔软可亲。
    “江医师,有何见教?”她撩着眼尾,声音冷冽。
    一时竟和程枭有些像。
    江瑜之压下这冷不丁冒出的想法,讽刺一笑:“你先前果然一直在惺惺作态,眼下终于不再作伪了?”
    “是。”易鸣鸢言简意赅,格外平淡,“话问完了,松手吧。”
    江瑜之却将她的衣袖攥的更紧,恨声道:“你如此欺骗他的感情,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
    易鸣鸢却意兴索然地笑了,“江瑜之,你若喜欢,便自行争取,何必在乎我的想法?”
    “易鸣鸢,你说的好简单,就像你丝毫不了解程枭这个人一样。”自恃甚高的骄女,从来不会低头,这次也一样,“程枭心中既有你,就断不会轻易把那里的位置腾出去,而我,江瑜之,不屑去争抢男人那颗小小的心,哪怕他是程枭!”
    “哦。”易鸣鸢认真点头,?向紧抓自己不放的手,“那这又是何意?”
    江瑜之眸光执着,“我不阻你去路,只是他?不清,我替他问你一句,为何要卩?”
    一个两个,又是要她与程枭分说清楚,又代他在这里问话,易鸣鸢心生烦躁,扬臂甩开她,恶声恶气道:“卩便卩了,他程枭的情意,我还非收不可吗!”
    凌厉的声音陡响在这幽僻深巷,犹如摔杯为号的急迫申令,两面瓦顶乍然飞出数名与上回在程府一样的蒙面杀手,直朝她们二人扑来。
    易鸣鸢眼疾手快拉着江瑜之避开,掉头要跑,却被另一端堵住去路。
    背后是腾腾杀意,眼前是紧逼冷刃,江瑜之眼?情况危急,色厉内荏斥道:“尔等胆敢伤我二人分毫,太后绝不会放过你们!”
    蒙面人如同听不到她的话,剑芒直直刺来——
    江瑜之来不及多想,反身抱着易鸣鸢,咬着牙紧紧闭上双眼。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只有脖颈溅上了点点温热,眼前的一干人不知怎么被撂翻在地,哀嚎一片,只有那具鬼面碎裂在墙角。
    她双腿止不住发软,心肝乱颤回过头,望见那被一剑贯穿心腔,死不瞑目的蒙面杀手。
    而执剑之人,正是易鸣鸢。
    “你、你……”
    听后,皇帝心神俱怔,要是两国早就打算退兵,那他刚刚送去匈奴的那份丰厚的和谈诏书,又算什么?
    当初被自己随手塞给匈奴的和亲公主,竟然搅弄出如此巨大的风云,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跌坐在硬邦邦的龙椅之中,哑声道:“你赢了。”
    易鸣鸢摇头,如今她与程枭虽然全身而退,但一年来的殚精竭虑,食不安寝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没有赢,我只是活下来了。”
    第91章 【终】
    数日后午时
    阵阵暖风拂面而来,窗外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可易鸣鸢的状况着实说不上好,她躺在床上呼吸短促,狼毒的侵蚀让她甚至没有办法坐起身来。
    “带我回草原,我不想死在这里。”易鸣鸢紧紧攥着程枭的手,滚烫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想到一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她拼了命地跑回庸山关,想回到亲人身边,如今时过境迁,她只盼能离开魔窟般的邺国,葬在无边无际的莽原之下。
    程枭是很少掉眼泪的,但这次他眼眶通红,闭目间两滴晶莹砸在交握的手上,“不,不……”
    他富有满腔悍勇,命悬一线之时总觉得人定胜天,靠自己和身后的兄弟们足够逃出生天,可此刻易鸣鸢躺在床上,他失去了所有的傲气,夜夜企盼诸天神明,不论是长生天抑或是中原信奉的仙家,是谁都好。
    只求能放过他心爱的姑娘一命。
    程枭颤着手把放过锦葵药糖块的布兜子内部刮了又刮,试图用残余的粉末再为易鸣鸢续一两天的光阴,“别怕阿鸢,我再去请大夫,一定能治好的。”
    “别白费力气了,程枭,”易鸣鸢吸吸鼻子,制止他徒劳无功的动作,皇帝老儿特制的毒药,又岂是寻常医者可以解的,她自问没有遇见神医的气运,便不再苛求一场奇迹,“你在这里陪我就好。”
    毒性已经蔓延至于脖颈,她极其缓慢地说着打好腹稿的遗言,生怕明日就醒不过来了。
    “……阿妍教我的话对老皇帝没什么用呢,回去我得托梦说说她,让她重新编点讽刺之语烧给我,否则我在下面受欺负可怎么好?还有玛麦塔最爱吃我做的糕点了……”
    她把身边的一群人都念了个遍,末了还抬眼冲程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所有人里,我最放心不下你,所以程枭,我们……”
    “殉情”两个字在说出口时打了个旋,还是被易名鸢吞回到嗓子里,她终究还是舍不得。
    谁料程枭早就动了以身殉葬的念头,他声音哽咽,弯下腰将人抱进怀中,他说过,从她年少时救下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钱财,性命,一切都由她完全掌控,“我陪你,我陪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