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微微抬眼，还是让她捉急的淡定模样：“我懂你在担心什么,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为了增加这话的可信度，他还抛出两个典型：“从大厂跳槽到群英的人里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从右手的抽屉里拿出合同, 递给还想聊点什么的孙悦：“签完去三楼的开发组找杨总。”
“杨总？杨一宁？”
“除了他还有哪个老总姓杨？”
“不是，我……”孙悦想说“你们群英是不是自来熟得有点过头”，但是后者没留给她质疑的时间就被一通电话叫去顶楼。
孙悦抱着厚度可观的入职合同去了三楼，还没靠近开发组就听见一阵已经削弱的鬼哭狼嚎。
“什么动静？”出于对耳朵的爱护，孙悦蜡烛从开发组路过的同僚，后者的打扮不像个白领, 更不像个宅男, 而是像个天桥下滚了七天的乞丐……不过是浑身散发着香皂味的无尘版。
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善，习以为常地回答道：“没事儿, 开发组的例行抽风，要不聊一会儿就恢复正常。”
这叫没事？
孙悦被无律的噪音震得头皮发麻, 糊里糊涂地接过对方递来的耳塞便去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开发组——那个创造无数IP的神秘部门……
亦或是神经病部门。
“欸？新来的？找杨总？”
孙悦踏进开发组的那刻便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因为这儿显然有点太自由了。
诚然, 游戏公司在互联公司里算是比较自由的那档, 毕竟创意需要一个轻松的环境，而一板一眼的办公室对灵气的消磨十分巨大，即使侥幸制作爆款, 也不可能持续下去。所以在“谁赚钱谁特殊”的朴素观点下，游戏部占了大楼的最佳位子, 而开发组也占了最大的办公区，不仅有办公桌位, 甚至还附带专供的茶水间与桌游室、主机室、电影室、收藏室。
孙悦进去不足三米就绊了两下。屋里的电线、杂物，多得像是障碍物版的男生女生向前冲，桌上更是不必说了，平地起高楼，高楼颤巍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孙悦会把这里当成学生宿舍而非群英里最重要的办公室。
“新来的？”孙悦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一个主管办公室外，结果里头没有坐着他想见的杨总，而是一群形容枯槁，缩在一堆毛绒抱枕里的原画师：“杨总在外头。”
靠近大门的原画师用迷你滚轮按摩手指，上来一副要关门的送客姿态。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孙悦见状赶紧离开，鼻尖刚被关门带起的门牌打到，转头便见卷发的格子男站在一旁。
“妈呀！”孙悦被这人吓了一跳。
对方倒对现代的反应见怪不怪，很熟络地伸出右手：“群英开发部，杨一宁。”
“杨总好。”孙悦来前也是做了背调工作。虽然对方不修边幅的卷毛形象与网上的大背头形象截然相反，但是她仍认出这是群英的重要人物.
“刘总近日搞定了外资，所以我们又有新活了。”杨一宁开头暴击，秀得孙悦头皮发麻：“不是，你这操作是不是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新来的吧！”
“嗯！”
“我以前是迅游的吧！”
“嗯！”杨一宁还是那副“不懂你在别扭什么”的无辜样：“得亏你是迅游的，否则这好事还轮不到你。”
孙悦：“……”不，她不想要这种优待。
来前担心被穿小鞋，来后吐槽上司心大的孙悦跟着杨一宁糊里糊涂地来到自己的新工位上，还没找到签字的笔就拿到一堆“测试“工作：“会做不？需不需要我做示范？”
孙悦不想对方看轻，但又不愿刚来就让别人觉得自己张狂，所以在那儿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回道：“我先试试，有问题了再给你消息。”
“哦！那你下个工作APP，然后我拉你进我们的工作群，今晚再约个饭，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孙悦想说不必搞得那么隆重，但是对方压根不给孙悦拒绝的机会，扯着嗓子在那儿喊道：“今天有新人入职，咱们下班一起聚餐！”
按理说，下班聚餐可以看成变形版的服从性测试，但是在群英这儿，却成了让单身汉们打发时间的有效借口：“老规矩，有对象的可以不来，没对象的要是想回去打游戏也能不来。”
孙悦的社畜生活告诉她在这种条件下要么全来（碍于上司的威信），要么全走（共同担责），绝不会有一部分人来，一部分人不来的奇葩现象。然而群英就是这么不合理的公司，真的有人举手喊道：“我下班要接孩子，不来。”
“我ACE GAME上买了新游，不来。”
“我最近谈了对象，不来。”
“我……”
“来的人的在内部系统上打卡聚餐，不来的人可以不打。”杨一宁说完便又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孙悦：“等会给你开个账号。”
“好，好的。”
“记得在系统里打卡聚餐。”
“……好。”
此时的孙悦并不明白自己将要经历什么，直到她在应聘的当日浑浑噩噩地干完一堆熟悉的活计，浑浑噩噩地跟着认识不足一天的同事去吃烧烤，她才明白有些公司不是装得宽松自由，而是真的十分自由——因为她在行业里就没见过几个大厂会在普通的路边摊上迎接新人……而且是成名已久，许多人都财富自由的超级大厂。
“不是豪华酒店去不起，而是路边摊更有性价比。”在座的只是懒得应酬，而非不懂人情世故的刻板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