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
    組織總部。
    費先生忽然走進了實驗室,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鷹臉面具下的雙眼冷厲。
    “江清,把你的手機給我。”
    江清驚訝地看着費先生, “這是什麽意思?”
    “別多問, 給我。”費先生不容拒絕地伸出手。見江清還沒有拿出來,頓時眼神一動。
    江清臉色頓時煞白,冷汗沁出,一下子扶住椅子才勉力站住。他順從地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遞給費先生。
    “早這麽做不就好了。”費先生一把抓過手機,不悅地說。
    “費先生……請問這是什麽意思?”痛苦似乎消失了,江清微微放松了一些,目光緊盯着費先生問。沒收手機, 這種行為可相當不友好。
    “這是為了防止你犯錯,你好奇心太多了,總想知道為什麽, 總是被龍錦牽着鼻子走,聰明反被聰明誤。在組織的目的達成之前,你就呆在這裏不準離開,我會看着你。”費先生走到椅子上坐下。
    江清心想,費先生這行為太突然了, 一定是腦子裏那個聲音跟他說了什麽吧。
    江清表情變得冷漠而松弛,淡淡地說:“眼下怎麽看我們都會勝利, 費先生是不是能告訴我了,組織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重返宇宙大融合期。你問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因為我知道, 不是單純的為了重返宇宙大融合期。”江清說:“你剛剛也說了,我這個人确實有好奇心過重的毛病。而且除了破膜機, 我們幾百年來似乎還在研究另一種傳說中的機器。而這件事連組織高層都沒幾個知道。”
    費先生目光瞬間犀利:“你怎麽發現的?”
    “我看購買的材料發現的。”江清聳聳肩,“當少主的, 總要了解組織上下都在幹些什麽吧。”
    但是不是每一任少主都能從收購的各種原料中,發現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是組織的任何一項研究上需要的,要知道組織每年收購的材料不知道有多少,正在進行的項目又不知道有多少。
    這家夥果然是這麽多代以來腦子最好使的那個,如果他早出現,也許他們的目标就不用到現在才實現了。
    費先生心驚地想着,“你還發現了什麽?”
    “我在文件儲藏館裏閱讀文件的時候發現了一位很早以前的民間科學家的論文,他說宇宙融合的時候,空間和時間會混亂,穿越時間這種總是存在在人類的幻想中,卻幾乎無法做到的事有可能會發生。”
    穿越時間,也就是回到過去與去到未來,其難度遠比穿越空間要難得多,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穿越時間的機器被成功打造出來,也沒有任何一個返祖人擁有穿越時間的能力。
    時間,仿佛是神的領域,人類的手無法撥弄時針,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往前流淌,被它推着往前,懊悔的事只能永遠懊悔。
    “我猜,重新見到宇宙大融合期裏的生物只是幌子,組織成立的目的只是為了在宇宙融合期間,空間與時間混亂之時,你和教父可以通過時光機回到過去。”
    在進入頂樓那個房間,看到那團靈魂的過往之後,所有的線索都串了起來,江清知道了真相。
    兩個人渣,辜負和踐踏一個純潔善良的女孩後,在對方逃走後後悔了,後悔得發瘋發癫,于是将其抓回來。對方在被操控着或殺死或傷透所有愛自己的人的心之後,終于無法忍受地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結束這一切苦難。于是他們又後悔了,想要回到過去再次見到對方,彌補犯下的一切錯誤。
    就是這樣一個老套的故事。
    幾年前武瑛看到過很多這種追妻火葬場的言情小說,每次她都氣得要死,錘爛了好些桌子,罵着全是賤男人。
    他們很像,區別在于,他們比武瑛看的那些故事裏的男人還要惡心。
    “我許下願望,如果有來世,我絕對不會與你們再見,否則我寧可永堕地獄!”那受盡折磨的女人決絕地許下願望,在他們目眦欲裂中捏碎了手上的一枚許願石。
    那是一種稀有的返祖物品,據說是宇宙大融合期某種海妖的眼淚,許下的願望只能作用于許願者死後,願望可以是關于自己的,也可以是關于別人的,只要是發自真心的,就一定會實現。
    無論是費先生還是教父都算是長生的返祖人,能活數百年,為了不讓她的這個願望成真,費先生使用能力在她即将斷氣的時候将她的靈魂抽出,教父找到了可以囚禁靈魂的返祖物品,将那抹靈魂關了起來。
    就這樣,在頂樓,在那張床上的球形牢房裏,關了六百年。
    費先生猛地看着江清,眼中殺機盡顯,“你上了頂樓?”
    “還跟那抹可憐的靈魂短暫接觸了一下。”
    “你找死!”費先生一下子站起身,而後僵住。
    一根鐮刀一樣的利爪抵在了他的咽喉。費先生眼睛滿是血絲地瞪着身後的返祖人,他原本是他派來盯着江清的,因為腦子裏的聲音跟他說要防備江清。
    “你們竟然背叛我?”費先生難以置信道。
    “抱歉了,費先生,您畢竟年事已高,未來是屬于我們這些年輕人的。”背叛者聳了聳肩說。另一只手一下掀開了費先生臉上的面具。
    一張與他還算年輕的嗓音與眼睛很不相符的蒼老面孔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皮膚皺巴巴,很幹癟,似乎沒剩多少水分了,還散發着一股腐朽的将死氣味。
    “難怪你這麽沉不住氣。看來六百多年的壽命是你的極限了。”江清說。
    費先生怒不可遏,看着江清眼神又是一厲。
    以前每當費先生露出這種眼神,就會好像按下了一個什麽開關,江清的腦子就會疼痛欲裂,就像頭上有一個看不到的緊箍咒一般,疼得他冷汗涔涔,只想在地上打滾,不得不向費先生求饒。
    然而,這一次,這開關好像失效了。明明前幾分鐘才還在生效的。
    費先生愣了一下,重新确認了一遍。
    江清毫無反應,只是露出譏諷的冷笑看着他。
    “這……這怎麽可能?為什麽?喂!”費先生難以置信。
    江清說:“你很奇怪為什麽我沒反應嗎?從我被确認為少主之後,我的腦子就受到你的操控,每當我不聽話的時候,被你瞪一下,就會莫名其妙的頭疼。我很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直到後來,我發現我的腦子裏好像藏着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人的意識。我猜,那個人就是教父,是吧?”
    “很多年才出現一次的教父,其實是在每一任少主的利用價值被壓榨幹淨後,搶奪了少主的身體才“複活”的,按照原本的計劃,我以後也是要成為教父的容器的。但是怎麽辦呢?”江清露出一個在費先生看來恐怖至極的笑容:“我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把他吞噬了啊。只是當時我并不知道它是教父,不過我現在知道了。”
    他已經推出整個故事了,教父是天才科學家,但是沒有費先生這樣長的壽命,所以費先生使用能力,以這種方式幫他續命,讓他潛伏在每一任少主的腦中,當時間一到,就搶奪少主的身體“複活”,繼續進行破膜機和時光機的研究。
    為了順利搶奪身體,每一任少主都只能是普通人或者沒那麽強的返祖人,而且還得腦子足夠好使,因此需要進行殘酷的選拔。這樣當教父占有容器的時候,才不會被一顆開發度有限的大腦妨礙工作。
    可惜,這一次他們選擇了江清這個鐵板。
    費先生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也就是說,你這麽多年,一直在假裝……”
    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假裝還能被他控制,而且演得毫無瑕疵,以至于他一直沒有發現!
    他甚至開始懷疑,江清之前讓他去抓闵躍是不是也是他故意設計的,因此抓闵躍那場行動已經消耗盡了他的返祖之力,短時間內根本恢複不了,因此此時才會被刀抵着脖子無法反抗。
    什麽叫養虎為患,他終于知道了。
    費先生深呼吸了一口氣,說:“無論怎麽說,如果沒有我,你早就爛在外面了,江清,反正我是要離開的,之後的組織和這個世界随便你怎麽樣,你就當還我個人情,讓我圓夢吧。”
    費先生覺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過分,然而江清的臉色卻驟然難看起來,他一把扯住費先生的衣領,目光冰冷刺骨,咬牙切齒,“你還想圓夢?你以為我會忘記你是怎麽殺了武家主,逼迫我回來的嗎?”
    不止是景姵,還有費先生,當初他們是怎麽算計他,讓他暴露身份,逼迫他回到這個位置的,現在就要品嘗他在這個位置上時他們會吃到的苦。
    費先生,早就在他的死亡名單上。
    手術臺上的闵躍都傻眼了,怎麽也想不到會看到組織發生這場叛亂,不對,這是叛亂嗎?還是權力更疊?等下,這跟她無關啊!闵躍又看向屏幕,心裏急得要死,無論組織當家的是誰,總之都對這個世界沒有好處。
    就在這時,被費先生沒收的手機響了起來。
    江清伸手拿過,發現居然是景姵。
    【不要接,你忘了湯沃雪了嗎!】腦子裏的聲音發出急切的聲音。
    原著只寫到了裂縫打開,宇宙開始融合。所以它壓根不知道費先生會這麽廢物,他也錯估了江清的強大,不知道他居然已經把組織的這些人都掌控了,甚至教父都被他吞噬了!!!否則他無論如何都一定會保存一部分用來對付江清的!!
    然而江清怎麽會理它,他知道這聲音就是景姵口中和她一起按下把手的那一個,他會弄死景姵,但是有機會的話也一定會弄死這聲音。
    所以他只是看了眼屏幕,确認華蘭節節敗退,贏面屬于組織。
    于是他冷笑着接了起來:“如果是求饒的話,就別白費功夫了。”
    “江清,你知道的吧,我之所以會成為情報販子,只是為了隐藏我的身份,當這一切結束,解謎情報屋或許就會徹底關店。在這之前,我有最後一個情報想要送給你,要嗎?”
    江清警惕地眯起眼睛,腦子裏的聲音發出尖銳爆鳴:【不要聽!她在妖言惑衆,你不要被她迷惑!啊啊啊啊……】
    在腦子裏尖銳的吵鬧聲中,江清聽到電話那頭說:“武家主還活着。”
    江清怔住了。随即他面露怒色,“龍錦!”
    “抱歉,你知道我要什麽。”
    “你休想!”江清怒不可遏,“怎麽?你以為我聽到這個消息會感激涕零,立即棄暗投明,乖乖把你想要的東西奉上嗎?我告訴你,做夢去吧,我會把你碎屍萬段!”
    江清怒吼完,猛一下挂斷了電話,胸膛瘋狂起伏,氣得想要殺人。
    這讓剛剛急得發瘋的逆子瞬間安靜了下來,難道說,江清不會因此叛變了嗎?
    就在這時,江清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然而這次的來電顯示卻讓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無法控制地接起來,電話那頭傳過來一道令他魂牽夢萦的聲音。
    “……江清。”
    是武瑛。在不久前,她來到景姵身邊保護她,被告知了自己的父親還沒死的消息。
    江清憤怒的眼神一變,意外、驚詫和手足無措,陰暗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姐姐?”聲音艱澀,小心翼翼。
    “能不能把破膜機的密碼給我?”那邊武瑛聲音恢複了冷靜利落,問道。
    “好。”江清毫不猶豫地回道。
    似乎沒有想到江清會這麽痛快的答應,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随後傳來輕輕的一句:“……注意安全,有些事,我們後面再說。”
    “好。”
    通話結束,江清立即起身走出實驗室,朝着指揮室走去,絲毫不顧腦子裏氣急敗壞的警告和威脅,完全忘記了剛剛恨不得殺了景姵的憤怒。
    很快,腦子裏的聲音消失了。
    費先生的聲音從後面追來:“江清,你要幹什麽?停下!”
    江清停下腳步,“我要做什麽,那東西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猜它跟你說過我不可信,讓你要防備我,剛剛要拿走我的手機,也是怕我接這個電話吧。不得不說……它是對的。”
    江清說着,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手槍,毫不猶豫地朝着費先生開槍。
    “砰!砰!砰!”
    一連三槍,殺機盡顯。說背叛就背叛。
    出乎意料,費先生沒中槍,因為鉗制他的返祖人忽然發瘋似的擋在了費先生面前,被返祖子彈擊中了幾個致命處,一臉難以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是費先生擠壓出了最後的一絲返祖之力,控制了這個返祖人。
    費先生已經躲到了門後,躲避子彈,同時也掏出了槍朝着江清射擊。
    待江清子彈用光逃走後,立即追了上去。
    闵躍見此,連忙開始掙紮起來,左看右看,尋找能夠脫困的辦法。
    ……
    天上地下,都是各種各樣的怪物,爆炸、屍體、槍響、慘叫……在這個世界源源不斷,此起彼伏,更可怕的是,随着死的人越多,聲響越大,天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這邊世界的血腥和動靜也越來越多的傳進裂縫那一端,吸引來更多更多的捕食者。
    一個惡性循環。
    華蘭天上的裂縫是全世界最多的,幸運的是他們的國民都在避難場所內,傷亡在世界範圍內是最輕的,只是戰士們也是死傷無數,還有出現了最強的獵食者。
    獸吼震耳欲聾,令人心驚肉跳。
    更令人感到恐慌的是,裘法落于下風了。
    劇毒螣蜥王本就是食物鏈頂端的獵食者,裘法在這只面前才跟另一只厮殺過,而它卻還是完美狀态,此時它受了不少傷,可裘法傷得更重,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劇毒螣蜥王的伴生獸瞅準機會就跳上去咬下些許血肉,跳蚤一樣弱小卻煩人。
    而且劇毒螣蜥王有智慧,且十分狡詐,它只憑着人類對泡泡入口和避難所入口的保護,就察覺到了這對他們的重要性,意識到這是一個弱點,于是操縱着很多伴生獸朝着避難所襲擊,那條恐怖的長尾巴時而偷襲,一下将避難處大門洞穿,将完美的避難所變成敞開的甕,給華蘭的戰士們造成了更大的負擔。
    為了保護避難所,裘法不得不消耗更多的精力去注意它尾巴的動向,導致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景姵見不得裘法這麽可憐,也很擔心宿命buff,上一只能被裘法順利殺死,很可能是因為出現了第二只,因此才沒有出現什麽蝴蝶效應幫它,現在只有一只了,她實在是擔心。
    景姵想要去幫他,結果剛剛靠近,那只劇毒螣蜥王又盯向了她,似乎思考了兩秒,而後居然又朝着景姵殺來了。
    景姵愣了下,她很确定那逆子應該沒什麽能量了,否則她也不能成功跟江清說上話。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這是這只螣蜥王自己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幼年龍族确實對它有益,也許是因為它記住了這只白虎對她的看重,總之這只螣蜥王又把主要矛頭對準了景姵。
    這樣也好,讓裘法喘口氣。
    景姵這樣想,可是裘法卻不這樣想。他又一次沖了過來,落在了她面前,對她發出了驅逐的吼聲,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她一下子遠遠掃飛了。
    那大尾巴已經被血浸透,這一掃就沾了景姵滿臉的血,叫她心下一疼,卻不好再上前,免得裘法還要顧着她。
    但是裘法無法戰勝這只螣蜥王。
    裘法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于是他忽然轉頭,丢下螣蜥王朝着一個方向奔去。
    那只螣蜥王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立即追了上去。
    景姵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有些心疼地皺了皺眉,但手上還是很快聯絡了指揮中心。
    “請把109號泡泡的入口打開,讓裘司長進去。”
    “什麽?109號泡泡,難道說……”
    “沒錯。打開吧,這是唯一能戰勝這只螣蜥王的辦法了。”
    109號泡泡裏有無數的返祖礦石,返祖人食用到一定數量後可以提高返祖純度。
    現在裘法的返祖純度只有95%,是無法打過這只百分百的螣蜥王的,既然如此,只能把剩下的5%補上了。
    可是這意味着他5%的人類基因可能會徹底消失,徹徹底底地成為一只白虎,能不能再變回人類也成了一個未知數,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天災級的返祖人這樣做過。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麽做了。
    109號泡泡大門被打開,裘法變回人形,沖進其中。螣蜥王的體型太大,無法進入,泡泡的大門可以被摧毀,但是時空卻不是可以靠蠻力撕開的,因此它嘗試了幾下,都無法将泡泡的大門撕開。它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妙,于是又轉頭去追殺景姵,希望借此把那只白虎引出來。
    109號泡泡內,化作白虎形态的裘法将無數的返祖晶石吞入腹中,很快臉上浮現了痛苦的神色,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毫無停頓地将這些晶石大口大口地咽下。
    而随着他不斷的吃下晶石,他臉上的金色與紅色的紋路也在變化,紋路更多,顏色更深,周身的壓迫感更強,他金色獸瞳裏的人性也在漸漸消失……
    ……
    江清一路沖向了自己的卧室,才關上門,門外就傳來槍響,門上多出了幾個槍孔。
    江清沒有理會,他喘息着打開電腦,手指快速敲動,進入郵箱。
    “砰!”門被一腳踹開。
    費先生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舉起槍就朝着江清開槍。
    “轟!”還未開槍。費先生腳下就爆炸了,将他炸成了好幾塊。
    江清看也沒看一眼,放下手上的遙控器,繼續敲電腦。他早就在門口的地毯下面放置了紐扣大小的微型返祖炸/彈。
    【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江清腦子裏的聲音冷冷地說:【你既然知道我早就在防備你,就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你知道那些破膜機的密碼,你知道的都是假的,它們全都被更改過。】
    破膜機有上百萬臺,它們可以被主機統一打開,卻無法被主機統一關閉,只能使用單獨的密碼。而每一臺都有一個獨立的關機密碼,沒有人可以記住這麽多的數字,更不用說還得記住每一臺破膜機的編號。
    偏偏,江清就能記住。
    因為武瑛這個存在,再加上景姵逼他回組織的目的就是最後這破膜機的關機密碼,所以它從來沒有真正信任江清,一直都防備着他,所以它早就讓費先生聯絡破膜機的負責人,偷偷改過一次密碼,江清不可能知道,因為那個人是費先生的心腹,對費先生忠心耿耿。
    “那麽,你應該也知道我也在防備你,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你會讓人改動密碼呢?”江清繼續敲擊電腦,“能改動這麽多破膜機關機密碼的人,只有費先生的那個心腹科學家了吧。但是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有自己設置密碼的習慣,有人習慣用紀念日,有人習慣用開頭加點地域的首字母。”
    它心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位先生,改動密碼的時候,習慣用原密碼+7後的數字做密碼。”更不用說這麽多的密碼,他哪有功夫一個個改,肯定是直接按照習慣一次性全改了。
    随着江清說完,它不祥的預感坐實了。
    “砰!”
    忽然,江清身後響起了一聲槍響,他渾身一震,垂下頭,看到他的胸前出現了一個血洞。
    費先生趴在地上,雙腿都已經被炸飛了,手也只剩下一條了,卻竟然還沒死,還讓他舉起了槍。
    【!哈!哈哈哈哈哈!】它就知道,它就知道!!命運是站在它這邊的,它會贏!
    江清的意識開始潰散,超凡的大腦擁有脆弱的普通人的身體,是他無法改變的致命弱點。
    然而,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一邊喃喃地喊着“姐姐”,一邊按下了發送郵件的按鈕。
    他根本不需要輸入幾百萬個編號和密碼,因為他早就寫好了這封滿是編號和密碼的郵件。
    江清其實早就已經隐隐有些預感,知道武家主可能沒死,否則武瑛不會這麽久了還不給武家主辦喪事,或者說其實這是景姵故意給他的一點信號。
    因此懷着武家主可能沒死,他和武瑛還有可能的僥幸,他做了這樣的準備。
    棄暗投明,戴罪立功,總該給他減刑和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可是,他好像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了……
    逆子這才注意到江清一開始就沒有敲擊什麽密碼,而是在發郵件,收件人正是景姵!
    狂喜頓時消失,只剩下了氣急敗壞。該死的江清,該死的二五仔,一開始就應該幹掉他,而不是為了積蓄力量留下他啊啊啊啊啊!!
    ……
    景姵的手表震動了一下,她心有所感,知道肯定是江清把密碼發過來了。
    這讓她有了瞬間的分神,而僅僅這樣的瞬間,螣蜥王的尾巴已經襲至眼前,她要躲閃已經不及。
    然而出乎意料,那尾巴便被一種恐怖的威圧感壓得凝固在了空中。
    景姵立即抓住機會溜走,而後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一只巨大的白虎出現在了螣蜥王的身後,比之前更巨大,妖氣更重,一雙烈火流金般的雙瞳,令人一望呼吸便下意識停止了。
    景姵呼吸一窒,如果說去109號泡泡前的白虎她能認出是裘法,那麽眼前這一只,她有一瞬間以為他并不是裘法,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裂縫裏出來的新的不知善惡的真正白虎。
    而這只白虎眼裏也并沒有景姵,就好像她只是一只什麽小蟲子,它的眼裏只有螣蜥王,而後不顧一切地與對方戰在了一起。
    景姵差點兒被掀飛,連滾帶爬逃離戰場,同時聯絡指揮中心。
    “破膜機的關機密碼到手了,請做好準備!”
    指揮中心那邊傳來難以置信的驚喜聲:“什麽?關機密碼?!”
    “沒錯。”
    無論是身還是心都俱疲,陷入了頹喪的痛苦情緒中的戰士們,就像久旱逢甘霖的草,瞬間支棱了起來。
    擁有了關機密碼,就不必強行破壞破膜機,導致藏在裏面的病毒炸彈爆炸,甚至不需要冒險去靠近破膜機,被異變者和病毒襲擊,給專業人員一臺電腦,他們就能隔空連上破膜機,将其關閉。關閉之後,裂縫不會繼續長時間停留,而是會被破膜機射出的粒子協助以最快的速度愈合!
    很快就再也不會有一只怪物能穿過來了!
    當然了,為了避免完好無損的破膜機被組織回收,他們還會留下定時炸/彈,将破膜機炸掉。
    破膜機關機行動開始了。
    景姵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遠方的天空,像是在等待什麽。
    事到如今,她的心髒也開始緊張得打鼓了,勝負即将分出,眼下的局面似乎對她這邊有利,可是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來改變。
    尤其是闵躍還在組織總部,一旦确認自己會輸,逆子肯定會殺了闵躍回溯時間。
    在她的計劃裏,這一局最好是一次都不要回溯時間的,因為從龍玲那三周目事件她發現,回溯時間後,逆子并不是一無所覺了,它一次比一次更能及時彌補上一周目遺漏的行動。她甚至懷疑,要是再多回溯幾次時間,逆子會不會漸漸能擁有回溯前的記憶。
    所以這一次最好能夠一次過,一旦回溯時間,變數定然增加,他們能贏的可能性也将變低。
    這時,景姵看到天邊有什麽出現了,她嘴角揚了起來,同時再次聯絡指揮中心,“準備放‘煙花’了。”
    ……
    不行,組織可能要輸了,得殺了闵躍!
    眼看着裂縫被關閉已經是遲早的事,天邊又出現了對組織極為不利的東西後,逆子立即将目光轉向實驗室。
    殺了闵躍,時間倒退48小時,它現在已經能夠在時間回溯後留有一點感覺,屆時它為了以防萬一,一定會先殺了江清,只要江清這個二五仔死了,組織就能贏!
    然而,實驗室的實驗臺上,空空如也!!怎麽回事?人呢?!
    江清和費先生接連離開實驗室後,闵躍立即掙紮起來,想要掙脫繩子。她把手腕都磨得血肉模糊了,繩子卻毫無松動,正是絕望之際。一只冰冷的手伸了過來。
    闵躍駭然,猛地轉頭,卻看到了闵靜。
    “嗚?!嗚嗚!”
    闵靜臉色發白,她原本被垃圾一樣扔在角落裏,身上的傷只是很随便地被包紮了一下,闵躍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當下眼淚飙了出來。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闵靜費勁地說。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沒力氣,她被扔的地方面前就是一個藥架,她發現了上面有一盒止血藥一樣的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偷偷吃了好多片,差點兒沒把她噎死,沒想到真的起效了。
    闵靜用一把手術刀把闵躍的繩子都割開,闵躍支撐着她,兩人趕緊離開了這個實驗室。
    在離開前,闵靜還讓闵躍從地上死掉的返祖人身上找出來一把返祖手槍,熟練地看了看裏面的子彈,然後咔噠兩下脆響,上好了膛。
    闵躍目瞪口呆。
    闵靜:“走。”
    闵躍:“哦……”
    因此當逆子決定要殺了闵躍的時候,母女兩個早已經離開了實驗室。
    但是她們肯定還在這棟樓裏。只是現在這棟樓裏基本上沒幾個人了,不是聚集在下面廣場上看直播,就是被派出去幹活了。
    逆子沒有能量控制人了,所以只好再去找費先生。
    費先生人老命卻硬,身體變成了幾塊還活着,正費力地爬向飛到走廊一端的腿,因為褲兜裏有通訊器,拿到通訊器他才能叫人來。
    【快,先讓移動泡泡離開華蘭!】逆子急切地說。
    費先生很清楚現在自己能依靠的只有這個神秘的聲音,雖然他不清楚它是什麽,但是他能感覺到它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他對它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全速将總部推離華蘭。”費先生拿到通訊器,先聯絡了控制泡泡的動力室。
    之前為了抓闵躍,總部是移動到了雲錦州的,因為他的能力有距離限制,必須與目标接近一定距離才能發動。後來也沒急着離開,一直飄在雲錦州上空。
    動力室聽到命令,立即開始操作,移動泡泡開始往雲錦州外移動。
    逆子又跟費先生說:【趕緊讓人把闵躍找出來,她躲起來了!找到後立即殺了!】
    費先生又吩咐下去,很快一樓一隊武裝安保人員就快速上樓,以一種非常專業的搜索姿态開始全樓地毯式搜索。
    一個儲物間內,闵躍聽到外面的動靜,緊張得滿頭大汗。她剛剛一直扒着小窗口往下看,下面廣場上有一面大屏幕,很多組織成員正聚集在下面看直播,看得罵爹罵娘的,很顯然眼下局面對華蘭非常有利,這種情況下,她要是讓時間回溯了反而糟糕了。
    身邊的闵靜握着槍,柔弱蒼白的面孔上,目光銳利地盯着門。
    而這時,華蘭的天空上,忽然風雲變幻,狂風呼嘯。
    費先生的通訊器響了起來,一道聲音狂喜地跟他說:“費先生!檢測到了,就是現在!時光機可以使用了!您在哪?”
    費先生枯槁的面孔上迸發出狂喜之色,命令将他抱起原本是要送他去治療的人,“快,送我去3號樓,快!快!”
    他的眼睛什麽也看不到了,喜到幾近癫狂,整個人都在發抖,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還有她。
    他和教父不同,教父時常是在“容器”裏沉睡的,只有他,只有他在這幾百年裏是一直醒着的,沒日沒夜地想着她,渴望着她,陪着她,為她種花侍草。
    也是他,在她死後發現了永無區的秘密是時空蠕蟲,才讓教父意識到曾經與人類世界融合的那些世界并不遙遠,是他們這個世界的同位體,僅僅隔了兩層時空膜壁,從而有了研究方向……
    他付出的更多,他的功勞是最大的,所以教父死了就死了,他要回到過去,他會彌補一切錯誤,她是屬于他的,他們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就好像有所感一般,那組織的禁忌之地,神秘教父的空間裏,床上的牢籠裏,被禁锢的靈魂開始瘋狂地撞擊周圍的壁壘,似乎是想要掙脫,又飽含死意一般猛烈,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撞得粉碎消失。
    與此同時,儲物間門被打開了。
    一個身形強壯的保安出現在門口,他很敏銳地發現了地上的血跡,還有藏在架子後面的人影,立即擡起手。
    “砰!”子彈飛出,瞬間射穿了那名保安的胸膛。
    闵躍緊緊捂住嘴巴。
    闵靜臉色十分凝重,這聲響會引來其他人。
    果然,又一個人出現了。
    “砰!”闵靜再次将其射殺。
    “小躍,躲那邊去。”闵靜指揮道。
    闵躍連滾帶爬躲過去,把自己團成一團。驚慌又崇拜地看着闵靜。
    “人在這邊!”
    “砰!”
    “砰!”
    “砰!”
    “咔噠。”
    沒子彈了,可保安還有好幾個。
    下一個已經出現在了門口,朝着她舉起了槍。
    “媽!”闵躍驚恐地喊。
    “砰!”
    就在這時,仿佛遭到重擊一般,這棟樓猛烈震動了起來,保安開槍的瞬間就失去了平衡,對準闵靜的槍口一下子轉到了天花板上。
    震動沒有一下就停止,而是接連不斷,就好像地震了一般,闵靜和闵躍也都摔了個東倒西歪。
    廣場上驚慌一片。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事了?”
    “襲擊嗎?!”
    幾分鐘前,雲錦州周邊的幾個州接到了雲錦州指揮中心的發射“煙花”的命令,于是這些州分別從各個位置向雲錦州上空發射了在爆炸後能夠感應和鎖定泡泡的那種導/彈。
    數量很多,炸開猶如煙花一般密密麻麻,所以被命名為“煙花”。
    這密密麻麻的爆炸,總有觸碰到組織總部的,于是組織馬上就被鎖定了方位。
    眼前的煙霧散去,動力室指揮臺前的操作員從地上爬起來,連忙要繼續推進泡泡,卻看到煙霧裏有一團光漸漸出現了。
    “什麽東西?”他不由得眯起眼睛想去看清,而等他真的看清,表情變得空白,而後絕望。
    六翼天使散發着聖潔的光芒,銀色長發随風飛舞,銀眸空曠漠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蝼蟻。
    “接受審判吧。”
    金色天秤在天空浮現,将整個泡泡吞入天秤一端。
    儲物室門口,站穩的保安又想朝闵靜和闵躍舉槍,腳下浮起金光,落入了審判天秤之中。
    “什、什麽?……不!不要救命啊啊啊啊!”
    此時,費先生已經抵達秘密研究時光機的3號樓地下室。
    圓柱形的時光機已經準備就緒,只等他進去了。
    然而美夢即将成真的這一刻,他的身下卻驟然浮現了金色的審判天秤,費先生和抱着他的返祖人一起落入了一端。
    “不!!不!!”費先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發出了絕望的吼聲,落在天秤上拼命想要爬出去,手拼命往時光機去夠。
    “為什麽!為什麽啊啊啊啊啊!”
    明明馬上就可以實現願望了,明明就要可以回去彌補一切,重新來過了!
    業火焚燒,費先生朝着虛無的空中用力伸手,想要抓住一絲渺茫的希望,然而卻什麽也沒有抓住,只能被徹底燒成灰燼。
    與此同時,地上的兩頭巨獸的戰鬥也伴随着螣蜥王的重重倒地而落下了帷幕。
    白虎踩在劇毒螣蜥王頭頂,發出震耳欲聾霸氣十足的吼聲,整個雲錦州鬧騰的怪物都像是被震懾住了一般僵住了身體,停住了動作。
    趁着這一瞬間,率先回過神來的人類迅速給了它們致命一擊。
    安靜的人們也在之後不由自主地歡呼了起來,發出由內至外的吼聲,充滿了振奮和劫後餘生的感動。
    天上的組織有樓聽解決,地上的怪物也已經被解決,天上的裂縫完全關閉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雖然還有很多怪物要清理,後續收尾工作也要持續很久,可是畢竟末日危機解決了,剩下的這些也沒什麽了。
    只是很快有人察覺到了白虎的不對勁,在吼完之後,它劇烈地喘息着,時而甩動腦袋,身形有些不穩,
    “裘司長好像很痛苦……”
    “是因為攝入太多的返祖晶石了嗎?”
    返祖人食用晶石一天最多就那麽兩三粒,一是因為價格昂貴,就算是賺錢容易的返祖人也不舍得多吃,二是因為吃多了身體消化不了的話,等于白吃,會浪費。像裘法這樣一口氣幾乎把109號泡泡裏的全吃光的從來沒有過,人們不知道這會有什麽後果,但是怎麽想都不太妙。
    有一個返祖人跳上附近的高樓想要接近裘法看看怎麽回事,還未開口,就陡然遭到了白虎的襲擊——他差點兒被一爪子撕碎了。
    金色的獸瞳也陡然看向了周圍零散圍繞着的人群,豎瞳緊縮成細細的一條線,仿佛充滿了殺意。
    這陡然的變故,叫剛剛才放松了一些的氛圍瞬間再次緊繃起來。
    “糟了,我們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此時的白虎根本不是他們認識的裘司長了,而是真正的一只白虎,它的眼裏劇毒螣蜥王是敵人,人類也不是什麽同伴,接下來它會做出什麽事完全不可預測,搞不好比螣蜥王更危險。
    “都退開,不要靠近他!”指揮官吼道,靠近猛獸是危險的,尤其是這種螣蜥王者生物,弱小的靠近搞不好會讓對方覺得冒犯,從而受到攻擊。更別說他現在很難受,攻擊性也會更強。
    白虎的喘息越來越大,可以看出他的腹部似乎正在痛苦的痙攣着,咽喉裏發出低低的痛苦的吼聲,咽喉裏時不時發出吼聲,忽然就會一巴掌拍碎一棟樓,或者用腦袋砸樓,攻擊性非常強。
    忽然間,它看到了天上正在進行審判的六翼天使,頓時就像見到了什麽宿敵一般,周身爆發出一陣恐怖殺意,兇相畢露的做出了攻擊的姿态,背後竟然生出了一對翅膀。
    “!!等、等下,裘司長該不會想去攻擊樓聽吧?!”
    要死了,樓聽可是正在審判組織總部的所有人!裘法要是打過去,可就前功盡棄了,可是眼下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一個戰力能夠應付裘法!難道要攻擊他嗎?
    眼見着白虎要起飛去打六翼天使了,第九軍的幽靈戰機迅速飛近裘法,即将開火。
    “你幹什麽去呢?”一道清亮的女聲忽然響起。
    正要起飛的白虎耳朵動了動,扇動的翅膀一頓,低頭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最近的一棟樓的樓頂上的少女。
    白虎滿是獸性的殘暴兇狠的金色獸瞳一頓,長長的豎瞳微微變圓了些許,似乎一下子忘記了天上的六翼天使,小心地低頭湊過來。
    “阿錦,小心點!”不遠處正在打怪獸的梅煙岚抽空喊了一句,生怕一個眨眼,景姵就被白虎吃了。
    他才不會。景姵心想,看着湊近過來輕輕嗅聞的大腦袋。他似乎充滿好奇,又覺得有些古怪,對眼前的小東西喜歡又警惕,身體在湊近但有些僵硬,耳朵緊張地變成了飛機耳。
    出于一種有趣又頑皮的心理,景姵在白虎靠近來嗅聞的時候,忽然傾身親了一下他粉色的大鼻頭。
    白虎當即瞳孔又變細,一下往後退了一步,随後又開始變圓,變得比之前更圓,他湊過來,在景姵又想捉弄他一下的時候,忽然伸出大舌頭舔了景姵一下,景姵頓時被舔倒在地上。
    景姵:“……”
    剛剛還十分殘暴要去殺六翼天使的白虎似乎變得很開心,像是找到了一個狠狠戳中心巴的玩具,把景姵壓在地上又舔又蹭。這光天化日,大庭廣衆,華蘭所有圍觀者都沉默了。他又舔又蹭了一小會兒,還張嘴把她輕輕咬起來,然後看向了某條裂縫,又張開了翅膀。
    景姵:……住嘴啊,你家在這兒呢,不是有白虎的另一個世界,我不要去啊!
    好在這時,白虎的腹部痙攣更強烈了,劇烈的疼痛讓他把景姵從嘴裏吐出來,幾乎無法保持站立,咽喉裏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龍家主,裘司長吃了太多的晶石了,現在恐怕是返祖之力紊亂,有爆體的危險,需要治療人員為他梳理,你能幫助我們靠近他嗎?”景姵的耳機裏傳來指揮中心的聲音。
    “可以。”景姵回道,濕漉漉從地上爬起來。
    這是不久前返祖醫生查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個晶石吃多的案例,有一個返祖人為了贏得一場比賽,一口氣吃下了兩斤的晶石,他以為頂多消化不了浪費掉,卻不曾想後果極其嚴重,返祖之力紊亂,爆體而亡了。
    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還有景姵在。
    她靠近白虎,白虎已經不再對她有任何方便,見她靠近還發出了類似委屈撒嬌的聲音。
    景姵張開雙臂,“很難受嗎?過來我抱一下。”
    白虎一下把大腦袋紮進了景姵的懷裏。腦袋太大,景姵的胸膛根本抱不住,險些又被摁倒在地上,好在這次她有準備,穩住了。于是就變成了她整個人趴在裘法的大腦袋上,揉着他的頭毛。
    “很難受嗎?辛苦了,忍耐一下哦,我會陪着你的。”景姵柔和地安撫道。
    身體內部劇痛着的白虎咽喉裏發出一種與方才充滿螣蜥王者霸氣的吼聲截然不同的聲音,又把腦袋往她懷裏擠了擠。
    景姵的返祖之力鑽進他的身體,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擋開他試圖阻止的返祖之力,找到一個個虬結的返祖之力團團,将它們一個個解開,梳理。
    在景姵的示意下,幾個治愈系返祖人小心翼翼蹑手蹑腳地靠近,警惕萬分地伸出手。白虎立刻殺氣騰騰轉過頭看去,還沒吼,又被一雙纖細的手把腦袋掰了回去,一頓揉摸。于是它又發出似乎有些委屈不滿又似乎在撒嬌的雄厚聲音,乖乖把大腦袋紮在景姵懷裏。
    其他人于是得以協助景姵一起梳理裘法的返祖之力的協助,治療他身上一個個深可見骨的傷的治療。
    衆人:“……”裘司長,你……唉,算了!
    劇毒螣蜥王解決了,裘法也安全了,而此時,天上的金色天秤金光閃閃,似乎已經到了審判的尾聲。
    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徹在組織總部的每個角落,無情的業火将組織總部的每一個人都盡數審判。有些人從入口處跑出來,沒成功,直接被審判天秤定在了空中,此時那凄厲的慘叫聲遠遠地傳來。
    樓聽的能力是無法審判到逆子身上去的,可是它卻發出了極為凄厲的尖叫,這尖叫是在景姵腦中響起的,充滿了崩潰和控訴:【為什麽!這是你寫的故事,一切都是你自己設計的,你為什麽非要來改變它啊啊啊!!我馬上就可以成為天道了,我本可以成為天道的!】
    它原本只是書靈,因為這個世界是書中世界,當這個世界走完原著劇情,世界就會從書本世界解脫,成為真正的世界,它這個書靈也可以進化成為這個世界最強的存在,成為天道。
    可是景姵的到來破壞了這一切。如果這個世界不按照書中的走向迎來結局,那它這個由原著故事誕生而出的書靈就會不複存在,更不用說成為天道了。
    景姵聞言,便知曉她贏了。
    組織總部的所有人,包括高層、科研人員和所有最忠心最有實力的人,都被燒死了;破膜機盡毀,原料不足;全世界的人都憎恨組織,都高度警惕,都不再信任;而距離原著結局的時間所剩無幾,即便有再多的蝴蝶效應,也不可能重頭再來。
    “既然這是我創造的世界,我想要怎麽改就怎麽改,你在狗叫什麽?”
    【我不會放棄的,你以為你贏了嗎?我告訴你,你是創造者,但這個世界不屬于你,它屬于我!!我存在就是為了擁有它!!我還有時間,我絕對不會放棄的!】它大吼道。
    “那你試試看。”景姵沉下臉說。
    【我——】逆子的聲音忽然停住了,而後像是發現了什麽,因為驟變的情緒而發出了一種尖利古怪的聲音:【哈!哈哈哈哈……】
    景姵心裏陡然升起一種比以往每一次更強烈的危機感。
    “天上那是什麽?”
    “快看!”
    “那是蟲子嗎?”
    周圍響起一陣騷動,景姵連忙擡頭,只見天上那一條條正在愈合的裂縫上,忽然出現了一顆顆黑色的腦袋,若隐若現的白色身體蠕動着。
    景姵曾經接觸過這種東西,在永無區。
    ——時空蠕蟲,唯一一種可以在世界與世界之間活動,也能夠鑽過時空膜,進入其他世界捕食的異世界生物。
    正是這種生物創造了永無區之謎,在幾百年前讓教父和費先生發現可以重返宇宙大融合期,是一切的開端。
    時空蠕蟲是惰性很強的強大生物,屬于宅中之宅,即便是捕食也只會捕捉巢穴附近的食物,一次吃個夠,然後一年不出門。因此即便它們擁有破壞時空膜的能力,也不會造成時空膜多大的損傷,它們也懶得打架,喜歡偷偷吃,悄悄走。
    可是眼下這數量龐大的時空蠕蟲的腦袋正大張旗鼓、勤勤懇懇地啃噬着裂縫邊緣。只有一種情況會導致這種事情發生,那就是時空蠕蟲忽然集體進入發情期,為了後代它們會将卵産在食物資源非常充足且非常容易獲得的地方。
    而毫無疑問,人類世界就是這樣一個世界,而且裂縫都有人幫它們打好了,它們只要稍微再費點力氣,把洞徹底打開,就一勞永逸了。
    那些遭受時空蠕蟲啃噬的時空膜就好像失去了活力,不再有任何掙紮着愈合的跡象,就像壞死的肌肉一樣,任由對方啃噬得越來越大。
    “不止是華蘭,全世界所有的裂縫都遭到了時空蠕蟲的攻擊!”
    “不……不止是阻止裂縫愈合,它們甚至制造裂縫!”
    指揮中心給了景姵最新的情報,景姵也看到天上地下好些沒有裂縫的地方,也鑽出來了一個個蟲頭。
    全世界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贏不了的!你沒發現嗎?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逆子一改先前的崩潰的敗犬态度,猖狂大笑起來。
    景姵臉色煞白,寒意猶如毒蛇從她的脊背爬上,勒住了她的脖頸。
    她看着懷裏的白虎,他正面臨着爆體而亡的危機,她看向周圍戰士們的一張張面孔,每一張都凄凄慘慘,每一張都疲憊不堪,每一個肢體動作都展現出他們的筋疲力盡,每一個人都在透支着未來的生命搶救現在。
    他們已經沒日沒夜地戰鬥了好幾天了。
    而時空蠕蟲有多難對付,她親身體驗過。更何況要對付的還不只有時空蠕蟲。
    不可能贏的。景姵冷靜而客觀地判斷道。
    她突然意識到了,這個世界會毀滅,宇宙大融合期一定會到來。
    不是因為逆子,不是因為蝴蝶效應,而是因為……這就是她想要的,當初她書寫這本書的時候,就是想要這樣的結局!
    這一切早有征兆,她的惡意,早就體現,所以她殺死了裘法,殺了溫雨弦,殺死了梅煙岚……她毀掉了所有美好的一切,讓龍玲那種人成為了贏家之一,僅留下闵躍這一抹脆弱得像搖曳的燭火般的希望。
    作者的意願決定着一切角色的命運,決定着故事的結局,即便沒有明寫出來,也早就在前文的細枝末節中埋下了伏筆,也在她的大腦中不斷推進着,從而影響着這個世界的運轉。
    “大賤人生的小賤人。”
    “大狐貍精生的小狐貍精。”
    “看看她的眼神,真是狐媚,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人,你們離她遠點,也看着點自家男人。”
    親朋鄰裏,指指點點。
    她跌入河中掙紮沉浮,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将她淹沒,至親之人站在岸上冷眼旁觀,盤算着要不要救。
    柔弱的毫無主見和脊梁骨的母親,惡心的繼父,毫無根據造謠指責她是殺人犯和精神病的同學,将她開除的學校……
    少年不可得之物,終将影響人的一生。
    那赤裸裸的殘酷的毫無溫情可言的童年和少女時代,絕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走出來的,她已經十分強大,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但是傷會愈合,傷疤卻難以消除,即便她的大腦似乎已經忘記,它也如影随形地橫亘在她的心口,醜陋又猙獰。
    她憎惡那些人,也拒絕成為那些人,因此她控制自己,不觸犯法律,不被情緒控制,當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而後将惡意傾瀉在她創造的世界之中,即便是她最喜歡的角色,她也能毫不心軟地給予最殘酷的一刀。
    現在,這一刀又變成了回旋镖,朝她紮來,正中心口。
    心上的傷疤仿佛裂開了一樣,讓景姵産生了心如刀割的疼痛。
    懷裏的白虎仿佛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慰地舔着她的臉頰。
    那邊張絲妙護着重傷的溫雨弦瘋狂撕咬撲上去的怪物,仿佛變成了一只真正的異變者。
    梅煙岚浴血守在一個被洞穿的避難泡泡前,那個泡泡裏有她的三個孩子……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她什麽也做不了了嗎?
    景姵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憑什麽?這是我創造的世界!
    那一瞬間,忽然風起雲湧,景姵的意識陡然觸碰到什麽玄而又玄的東西,像是真正的和這個世界連接在了一起。
    她找到了這個世界的本源。
    【你要幹什麽?】逆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有些慌張起來,【你想要改變過去的你的決定嗎?不可能的,你的惡意如此強烈,就算是你也護不住他們的!】
    “那你就看着,看我護不護得住。”
    像是被她堅定的語氣刺激到,逆子停頓了一秒,開始發瘋。
    【啊啊啊啊啊為什麽!這是你寫的故事,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為什麽現在要改變它啊啊你不能這麽做,我不許你這麽做!我會殺死他們,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全都要死啊啊啊啊!】
    全世界的天空幾乎是在一瞬間暗了下來,黑雲壓城,風雨欲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像末日。
    所有人都驚恐地仰着頭,心中滿是無力和絕望。
    “龍家主?”“阿錦?”
    有人注意到了景姵的不對勁,然後瞪大了雙眼。
    世界仿佛突然凝固住了,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景姵的靈魂從龍錦的身體中脫離,她變回了28歲,不,現在是29歲了的自己。
    烏發如雲,無風自動,她飄到了黑沉沉的天空,一本金光閃閃的巨大的書在她面前浮現,無風自動嘩啦啦翻開至最後一頁。
    上面的結局已經印在了書上,正是眼下的局面,以及即将到來的結果——時空蠕蟲出現,人類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世界重返宇宙大融合期。
    景姵本能的知道該怎麽做。她伸出手,朝字抹去。
    只是随着她抹掉一個字,景姵就感到一種靈魂在被撕扯的疼痛感,一道影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在幹什麽?!”那沒有實體的影子發出了驚恐的吼聲,正是劇情逆子,“快住手!”
    景姵沒理它。
    “你為什麽這樣做!這是你寫的故事,是你要它這樣發展的!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你為什麽要背叛你自己!”它沒辦法攻擊景姵,只能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
    “我現在不想讓它這樣發展,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我跟你才是一邊的!你不痛嗎?你會死的,快住手!”
    “你是我創作的時候,我所有負面情緒養出來的怪物吧。我猜當故事走向毀滅的結局,你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天道。”
    “沒錯,所以我是另一個你,我是最真實的你,你不喜歡人類,不喜歡世間的一切,你想毀滅一切!你為什麽要為了他們抹殺我!”那無形之物發出吼聲。
    “不,你不是。我渴望成為一個正常的,能感受到七情六欲的人,你不是真實的我。是想引誘我殺人放火,變成我讨厭的那些人的模樣的魔鬼,所以你被我關進了故事的牢籠裏。”随着景姵一字一字的抹掉,她感受到的疼痛便越來越強,她的嘴角甚至流淌出了鮮血,眼睛也開始流血,卻毫不動搖,嘴角甚至露出了笑容,顯得如此瘋狂,她幾乎要笑出聲。
    “沒有人可以控制我去變成什麽樣的人,我想做什麽樣的人,就要做什麽樣的人,就算是我自己內心的魔鬼也不可以!”
    “你瘋了,你這個瘋子!”它在瘋狂吼叫,然後道歉,然後恐懼地求饒,随着景姵抹掉的字越多,它的身體在變得稀薄。
    “別這樣做,你已經感受到了吧!你現在受的傷是靈魂的傷,等你回到龍錦的身體裏,你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甚至可能會直接死掉!就算你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它也已經自成一個世界,有自己的運轉邏輯,強行更改你只會付出代價!”
    景姵沒有理會它,在極致的撕裂的痛苦中,結局被她全部抹掉,她笑着伸手沾了自己臉上的血,以血為筆,續寫出後續的結局。
    【人類憑借着自己的勇敢無私,寫出了他們的贊歌,得到了世界的偏愛,徹底解除了這場末日危機。】
    随着最後一個句號落下,無形之物發出了慘叫,化作一縷煙霧,煙消雲散,在消失之前,它發出尖銳地吼聲,仿佛詛咒:“你也別想活啊啊啊!”
    景姵确實感覺身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的劇痛,然後痛到極致變成了麻木,她只知道生命在流逝,感覺到自己在下墜,墜回了龍錦的身體裏,聽到有無數的聲音在喊她,或熟悉或陌生。
    她什麽也看不到,只隐約看到天光大亮,感受到風平浪靜。
    一直以來,她都不喜歡人類世界,從不慶幸自己活着,活着只是一種生物本能,她可能都不如湯沃雪。如果有一天突然猝死或者在睡夢中莫名其妙離世,她不會感到任何遺憾。
    一開始,她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并非出自愛,只是出自僅剩的一點微小的良心,出自一種理性的計算,如果讓宇宙大融合期重新降臨,那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且她還享受着與劇情無聲厮殺的刺激,即便最終輸了,她應該也不會覺得有什麽。
    然而後來已經完全變了,她喜歡這個世界,喜歡裘法,喜歡梅煙岚,喜歡……喜歡和他們一起生存在這裏。想象死亡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心裏會充滿遺憾,直到現在死亡真正降臨,她才發現,非常不可思議,她的心裏沒有遺憾。
    她的內心充滿了感激。
    這種情緒極其激烈,令她心神激蕩,幾乎淚流滿面。
    她感激自己活着,從來沒有放棄;感激自己沒有随波逐流,積極掌握自己的命運;感激她人生中遇到的每一個給予過她純潔無私的笑容的人,感激奇跡讓她來到這個世界,感激裘法,感激梅煙岚,感激溫雨弦……感激每一個人。
    “謝……謝謝……謝謝……”她斷斷續續的虛弱的呓語般呢喃着,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像斷線的珠子。
    有人不斷呼喊她的名字,喊她阿錦,喊她姵姵,喚她家主,有人緊握住她的手,抓得生疼,有人大喊醫生……
    她在一片呼喊聲中,徹底陷入了黑暗。
    ……
    “姵姵?姵姵?”
    景姵緩緩睜開雙眼,看到蒼白的天花板,空氣中滿是消毒水的氣味,耳邊有儀器發出的聲響,床邊,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醒了?醫生!”面孔的主人跑了出去,很快醫生護士就過來了。
    一番檢查過後,景姵也搞清楚了現在是什麽情況,前男友想要跟她殉情,結果她幸運活了下來,但是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年了。
    “那個傻X自己死了,老天有眼,還好你沒事,真是吓死我了。”床邊的女人是她的編輯兼好友田薇,這會兒已經哭花了一張臉。
    景姵看着天花板,費力地想了想,才把前男友的臉從記憶裏挖出來,只是這一下挖出來了好幾張前男友的臉,實在還是有點搞不清殺人未遂的兇手到底是哪一張……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麽呢?景姵總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我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景姵說,聲線沙啞又微弱。
    “喂,可別是忘記前文的伏筆了啊!”
    景姵:“……”
    “嘿嘿。不好意思,職業病發作了。”這也不能怪田薇,這是景姵以前太監的理由之一——不小心把前文伏筆忘記了,之前為什麽這樣寫來着?真相到底是什麽?別說主角想知道了,她這個作者也很想知道啊。
    作為編輯,真的很崩潰。如果不是多年友情攔着,外加她是出版社的一棵搖錢樹,領導也攔着,她真的想揍她。
    都說人經歷過一次生死後就會大徹大悟,會由內而外的發生變化,但是田薇真的沒想到,景姵會是這樣的變化。
    ——她居然一下填了幾個坑!!
    當她收到稿子的時候,她懷疑自己在做夢,或者是打開郵件的方式不對,連續關閉重開了好幾次。
    別說是她了,讀者也瘋了,甚至還上了熱搜。
    本來她沒出事前就總是随心所欲,仗着早早就財富自由,以及才華和美貌,愛寫不寫,後來出事躺了一年,無論是編輯還是讀者都默認舊文不用想了,能盼來新文就已經很好了。誰曾想,她居然填坑了!而且一次填好幾個!
    夭壽了,這感覺好怪,又驚喜又擔心,好不安,她怎麽了啊!
    後面景姵又陸陸續續填了幾個坑,只差最後一個就填完所有坑後,田薇的擔心達到了最頂峰。
    “你……你是有什麽心事嗎?發生什麽事了嗎?那麽勤奮幹什麽?出去旅游呗,還是想吃什麽?我請客,該休息就休息,碼什麽字啊?”
    景姵:“……”等我真不碼字了你就老實了。
    “我也不知道,不然你就當我良心發現。”
    “你真沒事?我感覺你醒來後就不太對勁,每次約飯你都老出神。”
    “只是總覺得忘記了什麽東西,有點難受。”
    而且最近還偶爾會出現幻聽,總覺得有人在喊自己,她懷疑會不會是車禍帶來的後遺症,還是自己終于精神出了點毛病。
    跟田薇結束今天的約會,拒絕了面紅耳赤着搭讪的大學生,景姵回家又一次打開了電腦,開始看看還有哪本書還沒填,然後發現只剩下最後一本了。
    當她打開文檔,黑色的字體映入眼簾,一個個熟悉的名字進入大腦,她愣了愣,心髒陡然收縮了一下。
    ……
    【世界歷史xxxx年x月xx日,重返組織意圖讓世界重返宇宙大融合期,在世界各地打開時空裂縫,将異世界生物引入人類世界,引發巨大災難,造成傷亡人數超過十億,比第一次宇宙大融合期後時代的所有人類戰争造成的傷亡人數的總和還要多。
    組織的邪惡計劃被破解後,意外出現了大量時空蠕蟲,時空膜遭到破壞,人類無力對抗,宇宙大融合期幾乎就要重返,然,危急時刻,創世神降臨了……而後,神陷入沉睡。】
    ……
    末日危機解除六年後,世界各地幾乎都已經恢複戰前的模樣,只有小部分廢墟被保留了下來,證明着六年前人類世界發生過那樣一場危機。
    華蘭首都國家最高醫療研究所,保密及防衛等級最高的病房。
    寬敞的病房內有着無數最先進的高精醫療儀器,包圍着中間幾乎沒有呼吸的少女。
    景姵已經在床上躺了六年,六年前她以自己的靈魂做筆,改寫了這個世界的結局後就陷入了植物人狀态,使用任何醫學手段還有全世界各種各樣的返祖人的魔法手段,都無法将她喚醒。
    她的意識就像死寂的海,無論丢什麽進去,也激不起絲毫波瀾。
    “她或許永遠也不會醒來,她的靈魂幾乎都碎了。”一個治愈系返祖人說:“繼續等下去她很可能也并不是醒來,而是某一天徹底消亡。”
    而就像他說的,她之後的每一年呼吸都在減弱,直到現在仿佛只剩下一口氣吊着,而這口氣也輕得像風中的燭火,随時會被吹滅。
    “也許她只是回到了她的世界,你知道的,她并不屬于我們世界。”總統閣下神色複雜地說。
    “不,她會回來的。”裘法卻異常堅定地說。
    不止是他,還有楚栩生和闵躍等人,他們幾乎一有空就會來看她,跟她講今天都發生了些什麽,盡管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她也沒有給予過任何回應,以及有絲毫醒來的征兆。
    直到今天。
    病房內監測景姵大腦活躍度的儀器陡然發出了這六年裏,他們一直期盼的聲響。
    沉睡了六年的少女睜開了雙眼。
    “她醒了!”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的人們猛然擡起頭,含着熱淚,狂喜地奔向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