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你能不能抱抱我？
多琳最后还是和诺伊斯走上了同一条路。
虽然当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想邀请她同行的意思。
万千斜阳光辉下。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渐行着。
多琳看着眼前离她三尺有余的诺伊斯,相遇时的意气风发已消失不见。
那些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也变得无影无踪。
多琳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全程只余他们两人踏在草地上时的微响。
诺伊斯走得慢，多琳也跟得慢。
等到他们走到那块“树林”的时候，夕阳已经又落了几分，勉强地被吊在了山坡之上,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这并不是什么树林。
不过是因为几株荆棘草绿得过分而造成的假象。
多琳在山洞里看到的,大概也只是这里模糊的轮廓。
诺伊斯更觉丧气,他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他觉得这地方与他相性不合。
一个什么都没有,只能等死的地方,除了等待俱乐部的救援,还能做什么？
而且,他也不相信,俱乐部的效率会那么慢。
“加西亚先生。”清朗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诺伊斯的头更低了。
脸上又开始了焦灼的焰火,刚才的情形又避无可避地出现在了脑海。
虽然多琳.柯克只是惊讶了一瞬，也很快背过了身去。
但他这辈子都没有像刚才那样难堪的情形。
“加西亚先生。”多琳又喊了一声。
诺伊斯终于回应了。
很轻。
多琳好不容易才从那声若蚊蝇的细碎声音中辨别出来。
她朝诺伊斯走过去,打开了她手掌里的东西。
红色的小果浑圆剔透，就指尖那么大，但那鲜红薄膜的果衣,不用剥开就能看到里面流淌的果液,看着就是很鲜嫩多汁的样子。
多琳脸上有着明显的欣喜,她告诉了诺伊斯这个果实的名字。
“月堤果,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种果子水分很多,吃起来也很鲜甜，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诺伊斯其实有些嫌弃,这么小的一颗,还是长在这种毫无保障的野外,就算看着干净，保不齐已经沾染了什么虫子。
更何况，这甚至没有被清洗。
多琳还在热情地将果子凑到他的面前。
“您尝一尝吧，味道挺不错的，我小的时候这个都只能算作是零嘴。”
诺伊斯笑着接了下来，只是脸上多少透露着几分勉强。
“我现在不怎么饿。”诺伊斯环顾了眼四周，他跟多琳打着商量：“既然我们到过了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
多琳当然同意了。
“只是，我得先摘点回去，不然我们今天是没有东西可以进食的。”
她让他再在这里稍等一下。
诺伊斯其实无所谓，在他看来饿个一两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多琳既然想要的话，他在这里陪着也不是不可以。
诺伊斯就这样含糊地应了一声：“但是你别走远。”
“很快的。”多琳这么笑着和他说。
诺伊斯无聊地站在了原地，这些荆棘草上面都带着刺。
诺伊斯嫌弃地往一旁的草地里走近了一点。
如果忽略此时的处境，这里的风景其实挺不错的。
可诺伊斯没有欣赏美景的闲心。
他只是又偷偷地在和身上的衬衫斗智斗勇。
衬衫是从中间裂开的，又在肩膀的位置变成了丝条，勉勉强强挂在了身上。
诺伊斯想不明白，它怎么能破成这样？！
多琳那身俱乐部统一配置的衣服都只起了点皱痕，沾了点污泥。
而他身上用最名贵、最柔软、最昂贵的高级布料手工定制的衬衫，仅仅在草坪里翻滚了几下、被枝丫翻叉几下竟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诺伊斯握着手里粉碎的，正在被努力还原成能遮蔽身体的布条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用这种质量劣质的高级布料了。
只是没想到，变故就在这刻产生。
——“啊！”
旷原上的一声尖叫，吸引了还在努力采撷的多琳。
多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在附近草地踉跄狂奔的诺伊斯。
他一只手捂着上身，另一只拼命挥摆出奔跑的幅度。
“快跑！”
临到面前，诺伊斯只留下这一句话。
多琳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等好不容易离开了那边的荆棘草丛，诺伊斯才停下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多琳在他旁边关心道。
“我……我刚才在那看到了一……一个很大很丑的虫子！”
惊慌失措，心绪未平之下再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让诺伊斯回答地磕磕绊绊。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也在努力喘息着恢复平静。
但在这喘息间隙，诺伊斯看着气息几乎一点没乱的多琳，仍不住疑惑道：“柯…小…姐，你……你不累吗？”
她甚至还在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累的。”多琳解释：“不过我以前经常干活，所以我还能忍受。”
诺伊斯还在大喘的喉道就这样哽了一下。
也不知道诺伊斯怎么跑的，他们现在的位置倒真有一颗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
多琳想用树枝点火照明，诺伊斯记得。
诺伊斯歇了一会，就打算爬树掰树枝。
他用自己手心比划了一下树枝的粗壮。
然后小心翼翼踩上了树梢。
这是他第一次爬树。
在此之前，他觉得这种行为粗鲁又不文明，但真上来了，却觉得也没这么困难。
甚至做得还挺不错。
在这一刻，诺伊斯多少又有了一些充盈的信心
“柯克小姐。”他睃巡着这树的枝丫：“需要带多少回去？”
“三五根都行。”
多琳有些忧心：“马上天就要黑了，我们得尽快回去了。”
诺伊斯掰了两三根下来，顺手程度甚至让诺伊斯觉得他适合在这里居住。
诺伊斯又掰了几根下来。
“柯克小姐。”诺伊斯在一旁喊道：“怎么样？不够的话，我再多弄一些。”
“够了。”多琳在树下看着，满脸的担心：“您快下来吧。”
诺伊斯也觉得差不多了，他在寻找着可以落地的位置。
——“加西亚先生！”
多琳急切的声音突然传来。
诺伊斯回头，正看到多琳焦急的神态。
诺伊斯一脸问号，“怎么了。”
多琳捂着嘴指了指他的脚下，诺伊斯看不清她的指向，他悬了一叉枝丫想离多琳更近一些，脚下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蛇……蛇。”
多琳此刻才传来的告知，和他转过头看到的景象交叠在了一起。
一条五指宽的巨蟒就盘踞在他脚下，那不断蠕动的身形又近一步缩短了他们的距离。
诺伊斯一瞬间只觉得脊背发凉发僵，他甚至能看到它利齿上沾染的红液和口中吐露的长信。
“快下来！加西亚！”
诺伊斯终于清醒过来，他拼着力气给了那条蛇一脚。
剧烈的晃动，让他从树上坠了下来。
诺伊斯脚上的力量不轻，但巨蛇只眩晕了一瞬，下一秒却更加狂躁，疾速地向他们滑行过来。
多琳扶起地上瘫倒的诺伊斯，咬牙向它挥掌。
殷红的小果散落在了地上，原本愤怒冲刺着的巨蛇突然停在了原地。
它嗅着地上那些红果，没一会用蛇尾盘圆了地上的果子，快乐地进食起来。
多琳连忙将诺伊斯扶起，搀着将他带离了那里。
*
诺伊斯在离开那里以后才感到了疼痛。
“怎么样？”
多琳一脸焦急，
诺伊斯的脚踝之处赫然显露着两个牙洞，虽没见血，但伤口可以说是十足的吓人。
诺伊斯反应有些迟钝，他觉得整个人有些麻痹，下半身甚至没有了知觉。
“我……”
诺伊斯慌张出口。
“我好像动不了了。”
“那条蛇怕是有毒。”多琳这样担忧道。
诺伊斯看着自己脚上的伤，陷入了恐慌。
“怎么办……我，我会不会——”
诺伊斯第一次有了死亡的实感。
“没事的没事的。”多琳一直安抚着他。
她拍着他的背，又去看他的脚。
诺伊斯全身上下最体面的也只剩下了脚，但经过刚才那番逃亡后，现在那双特制的皮靴也变成了污浊不堪的模样。
多琳要看的时候，诺伊斯却缩了起来。
太不雅了。
他甚至没有浴足。
“加西亚先生。”多琳急道：“那条蛇毒性应该很强，如果你不尽快让我采取措施的话，很可能会出事的。”
诺伊斯这才又伸出了腿。
可是好痛苦。
向来和他在一起的女伴要么是衣香鬓影的宴会厅，要么是高净雅致的高档会所。
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堪、让女人为他善后的情况。
诺伊斯闭着眼睛。
不敢去看多琳是用什么目光在看着他。
但是很快，在他刚才传来剧痛的脚踝伤处，被覆上了温热的体温。
那些被麻痹的知觉好像慢慢被唤醒。
有手在上面揉捏，其实有一点疼，揉捏的位置就在伤口边缘，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处的肿胀和刺痛。
但更多的是酥麻，带着一点痒意，渗透在他的脚踝附近，再伏击到了胸膛。
“加西亚先生。”多琳在与他商量：“您这里都肿了，伤口也变黑。”
她的声音有些忧心。
诺伊斯能想象到到她焦急到为她担忧的表情。
“您稍微忍耐一下，这些毒血都要被挤出来，会有点痛，您如果觉得受不了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诺伊斯含糊地应了。
他其实根本没觉得多琳会下多少力气，但真等到脚上的力量传来的时候，诺伊斯才觉察到了痛苦。
即使看不到，诺伊斯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流出的液体。
肯定是他完美的、保养得宜的身躯淌出的血液。
它慢慢流淌在脚踝，再慢慢流淌到距骨，黏腻腥气的液体将他的肌肤和她的手缠连在了一起。
牙关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或许是跑得太急又或许是伤口引起。
诺伊斯只是攥着身下的野草，一下又一下。
很快他的手里也满是汁液。
诺伊斯疑心自己听到了野草的尖叫。
“好了。”
那道让人解脱的赦令终于颁布。
诺伊斯睁开眼，看着他脚上的一片狼藉。
那肮脏的血污中，多琳扬着笑脸安慰：“至少，里面的毒素应该清干净了。”
“好……”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夕阳已经彻底下沉，天边的弯月正要取代它的余晖。
可是他不知道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存。
“加西亚先生，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
回哪里呢？
诺伊斯疑惑地看向了多琳。
“去山谷那里，我们之前掉下来的位置还有山洞，里面还挺干净的，这里的野外到底危险，我们去那里避一下吧。”
诺伊斯愣愣地点了点头。
多琳又将他搀起。
他很想轻盈地，至少像刚才一样能脚踏实地走在路上。
可是他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他连正常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一半力量都需要借助另一个人。
诺伊斯从没像此刻这么无力，他觉得多琳.柯克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但，没有。
她甚至又在安慰自己。
两人相接的臂膀处能听到她吃力的呼吸。
但她还在断断续续安抚他的情绪：“再撑一下啊，加西亚先生……我们很快就到那里了，今天太晚了，就算有人来搜救，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也没办法发现我们……”
“但是明天，后天……我们总能被找到的，这里到底也有些野果，我们是饿不死……”
“加西亚先生。”
她又在唤他。
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但仍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您的脚好些了吗？”
诺伊斯其实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脚了。
麻木的，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麻痹了他的知觉。
但多琳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诺伊斯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硕大的，粗鄙的肿痛踝部让诺伊斯受到了惊吓。
好丑陋，好难看。
诺伊斯疑心里面可能会散发着恶臭。
他上午还喷了戈雅利新出的雪松香，但是那味道恐怕早就消散在了山谷之下。
会有异味吗？
会被讨厌吗？？
会被嫌弃吗？？？
诺伊斯连身体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只是盯着脚上的伤处，希望能将那个丑陋的牙洞恐吓离开。
“您痛吗？”
但多琳的声音却是关切的。
她甚至又摸上了那肮脏不堪的地方。
用她刚才已经被擦得分外洁净的双手。
他的伤处在刚才同样被多琳擦拭得干净，但现在上面却仍流出了脓血。
将她白净的双手又再一次打得的脏污不堪。
而他伤处那样的畸形，诺伊斯现在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好像还是没有被挤压干净，这样肯定不行的。”多琳的声音里透露着慌张：“如果毒素再深入进去，我怕您这只脚可能会有问题。”
“怎么办？”
诺伊斯恐慌起来：“我会变成瘸子吗？”
“严重一点可能会被截肢的。”
这比诺伊斯想的还要恐怖。
他应该是完美的，应该是被人人艳羡的。
一想到自己会拖着残废的身躯。
他就能想象到罗耶达那些人背地里的冷嘲热讽和欢欣喜悦。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在意。
可是怜悯的眼神，故作姿态的话语……
诺伊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办？”诺伊斯第一次露出了恐慌的、带着乞求的声音：“怎么可以保住它？”
*
幽暗的山谷中，一抹清月连同着万千繁星照耀在了山间。
原本应该是一幅静谧美丽的画卷。
但其中不间断传出的痛苦哀嚎却打破了这番平静。
诺伊斯的身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浑身上下都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样，完全湿透了。
热的是身体，冷的是汗，浑浊的是眼神，清醒的却是头脑。
他眼里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
但他嘴里却仍喊着多琳的名字，坚持道：“你擦一擦，擦一擦吧。”
多琳同样出了点汗，诺伊斯想，这对她来说肯定也很勉强。
她的手上血肉模糊一片，是刚才剜伤口的痕迹。
诺伊斯脚上的伤已经被彻底清除了，也再没有那两颗牙洞的影子。
他拜托多琳做了这个世界最残酷最污脏的事情。
但同样的，他的脚上以后肯定也会被留下一个大疤。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了，诺伊斯想，如果一定要不完美，那留疤一定是比断脚好的。
多琳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再慢慢将他脚上的脏污清理干净。
她原本还算整洁的外套被彻底撕成了布条，用来清理两人的脏污。
“麻烦你了。”
诺伊斯低哑的声音闷闷响起。
多琳抬头去看，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星光和月亮的光辉是这山谷里最随处可见的东西。
在这个山谷间。
甚至如同一束从天而降的舞台灯光。
它们将这里照亮，让这里的所有都无处可避。
多琳却只能看到诺伊斯埋在石头边沿的下颌。
好像落满了水珠，又好像没有。
“没关系的。”
多琳又一次安慰道。
“加西亚先生您很厉害，这样的痛苦您都咬牙度过了，以后一定没什么事能再难倒您了。”
真的吗？
诺伊斯怀疑，他可能都挨不过这个山谷。
为什么一晚上都没过去，诺伊斯却恍然自己已经走完了这一生。
他明天真的能得救吗?
他真的能回到那个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想要什么就有佣人送上来的生活吗？
诺伊斯不知道。
咖啡的香味仿佛在引诱着他。
迷糊中还有翩跹的少女在邀他共舞。
女王在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晚宴。
……
诺伊斯满足地、带着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加西亚先生！加西亚先生！”
有人又在唤他。
“您不能睡！”
诺伊斯想挥手摆脱这个声音，也想愤怒训斥这个声音。
但——
“柯克小姐？”
诺伊斯睁开了眼，看着在他面前满脸泪水的多琳。
“您别睡，最起码现在别睡。”
多琳恳求道。
诺伊斯勉强牵起了嘴角，甚至开起了玩笑：“我睡一会也没什么吧，柯克小姐不至于连我睡觉的权利都剥夺，这样您就要哭了吗？”
“我怕您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多琳流着泪，低落道：“我也很怕，加西亚先生，就当是为了我，再努力一会吧。”
诺伊斯此刻才发现她的恐慌。
在刚才一直事事条理清晰的多琳面前，诺伊斯其实产生了自卑。
但现在，他看着流着泪的多琳，他好像终于有了价值和坚持的勇气。
他再怎么样，也不该，也不能让柯克小姐深陷在这样的恐慌之中。
他张口，也想像多琳刚才那样好好安慰她。
但不知是这沉闷的山洞，还是诺伊斯过于急切的动作。
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细小的灰尘又被呛进。
多琳拍着诺伊斯的背，好一阵后，他才止住了咳。
剩下的就是猛烈的渴。
因为失血而缺水的身体，渴求着甘霖的降临。
刚才梦中的咖啡味好像还萦绕在齿间。
他抿了抿唇。
多琳敏锐地察觉到了诺伊斯的所求。
“您先尝尝这个。”
多琳又将那个小红果递到了他嘴边。
“您刚失血，至少先吃两颗补充水分，也能增加一营养。”
诺伊斯其实还是嫌弃。
尤其是看到那条蟒蛇贪婪地进食它们的时候。
但多琳这会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
她用手指捏着果粒轻轻塞到了他的嘴边。
诺伊斯原本想张口的拒绝瞬间变成了凑上前的迎合。
“怎么样，好吃吗？”
红色的汁液瞬间爆炸在了嘴里。
清透的，芬芳的，给人渴望的。
是真的很让人满足的味道。
诺伊斯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多琳又送了两颗到他嘴边。
饱满的果实不用咬碎也能炸出果浆，诺伊斯在这感觉中得到了满足。
等再喂了一些给诺伊斯以后，眼看着他的嘴角和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血色。
多琳将她那件已经没有袖子的衣服盖在了诺伊斯身上。
“睡吧。”
多琳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她轻声哄道：“很快就会没事的。”
在这样静谧到有些恐怖的山间，诺伊斯头一次感受到了安心。
但他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在前半夜的入睡之后，后半夜他觉察到了冷。
那彻骨的冷意让他颤抖不止。
多琳就在他的身边，诺伊斯能看见她的睡貌。
她蹙着眉，想必也是睡不安稳的。
诺伊斯知道自己不该去吵嚷她。
他在忍耐。
他忍了好久啊。
在大概一个世纪以后。
诺伊斯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怯懦的，小声的。
“多琳，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想，如果多琳没有听见，那就算了。
可是让诺伊斯沉溺的温暖很快来到了身边。
他在这暖意中满足地陷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
诺伊斯终于再睁开了眼，只是，原本睡在他旁边的多琳却没有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
第21章你能不能抱抱我？
多琳最后还是和诺伊斯走上了同一条路。
虽然当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想邀请她同行的意思。
万千斜阳光辉下。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渐行着。
多琳看着眼前离她三尺有余的诺伊斯,相遇时的意气风发已消失不见。
那些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也变得无影无踪。
多琳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全程只余他们两人踏在草地上时的微响。
诺伊斯走得慢，多琳也跟得慢。
等到他们走到那块“树林”的时候，夕阳已经又落了几分，勉强地被吊在了山坡之上,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这并不是什么树林。
不过是因为几株荆棘草绿得过分而造成的假象。
多琳在山洞里看到的,大概也只是这里模糊的轮廓。
诺伊斯更觉丧气,他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他觉得这地方与他相性不合。
一个什么都没有,只能等死的地方,除了等待俱乐部的救援,还能做什么？
而且,他也不相信,俱乐部的效率会那么慢。
“加西亚先生。”清朗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诺伊斯的头更低了。
脸上又开始了焦灼的焰火,刚才的情形又避无可避地出现在了脑海。
虽然多琳.柯克只是惊讶了一瞬，也很快背过了身去。
但他这辈子都没有像刚才那样难堪的情形。
“加西亚先生。”多琳又喊了一声。
诺伊斯终于回应了。
很轻。
多琳好不容易才从那声若蚊蝇的细碎声音中辨别出来。
她朝诺伊斯走过去,打开了她手掌里的东西。
红色的小果浑圆剔透，就指尖那么大，但那鲜红薄膜的果衣,不用剥开就能看到里面流淌的果液,看着就是很鲜嫩多汁的样子。
多琳脸上有着明显的欣喜,她告诉了诺伊斯这个果实的名字。
“月堤果,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种果子水分很多,吃起来也很鲜甜，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诺伊斯其实有些嫌弃,这么小的一颗,还是长在这种毫无保障的野外,就算看着干净，保不齐已经沾染了什么虫子。
更何况，这甚至没有被清洗。
多琳还在热情地将果子凑到他的面前。
“您尝一尝吧，味道挺不错的，我小的时候这个都只能算作是零嘴。”
诺伊斯笑着接了下来，只是脸上多少透露着几分勉强。
“我现在不怎么饿。”诺伊斯环顾了眼四周，他跟多琳打着商量：“既然我们到过了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
多琳当然同意了。
“只是，我得先摘点回去，不然我们今天是没有东西可以进食的。”
她让他再在这里稍等一下。
诺伊斯其实无所谓，在他看来饿个一两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多琳既然想要的话，他在这里陪着也不是不可以。
诺伊斯就这样含糊地应了一声：“但是你别走远。”
“很快的。”多琳这么笑着和他说。
诺伊斯无聊地站在了原地，这些荆棘草上面都带着刺。
诺伊斯嫌弃地往一旁的草地里走近了一点。
如果忽略此时的处境，这里的风景其实挺不错的。
可诺伊斯没有欣赏美景的闲心。
他只是又偷偷地在和身上的衬衫斗智斗勇。
衬衫是从中间裂开的，又在肩膀的位置变成了丝条，勉勉强强挂在了身上。
诺伊斯想不明白，它怎么能破成这样？！
多琳那身俱乐部统一配置的衣服都只起了点皱痕，沾了点污泥。
而他身上用最名贵、最柔软、最昂贵的高级布料手工定制的衬衫，仅仅在草坪里翻滚了几下、被枝丫翻叉几下竟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诺伊斯握着手里粉碎的，正在被努力还原成能遮蔽身体的布条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用这种质量劣质的高级布料了。
只是没想到，变故就在这刻产生。
——“啊！”
旷原上的一声尖叫，吸引了还在努力采撷的多琳。
多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在附近草地踉跄狂奔的诺伊斯。
他一只手捂着上身，另一只拼命挥摆出奔跑的幅度。
“快跑！”
临到面前，诺伊斯只留下这一句话。
多琳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等好不容易离开了那边的荆棘草丛，诺伊斯才停下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多琳在他旁边关心道。
“我……我刚才在那看到了一……一个很大很丑的虫子！”
惊慌失措，心绪未平之下再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让诺伊斯回答地磕磕绊绊。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也在努力喘息着恢复平静。
但在这喘息间隙，诺伊斯看着气息几乎一点没乱的多琳，仍不住疑惑道：“柯…小…姐，你……你不累吗？”
她甚至还在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累的。”多琳解释：“不过我以前经常干活，所以我还能忍受。”
诺伊斯还在大喘的喉道就这样哽了一下。
也不知道诺伊斯怎么跑的，他们现在的位置倒真有一颗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
多琳想用树枝点火照明，诺伊斯记得。
诺伊斯歇了一会，就打算爬树掰树枝。
他用自己手心比划了一下树枝的粗壮。
然后小心翼翼踩上了树梢。
这是他第一次爬树。
在此之前，他觉得这种行为粗鲁又不文明，但真上来了，却觉得也没这么困难。
甚至做得还挺不错。
在这一刻，诺伊斯多少又有了一些充盈的信心
“柯克小姐。”他睃巡着这树的枝丫：“需要带多少回去？”
“三五根都行。”
多琳有些忧心：“马上天就要黑了，我们得尽快回去了。”
诺伊斯掰了两三根下来，顺手程度甚至让诺伊斯觉得他适合在这里居住。
诺伊斯又掰了几根下来。
“柯克小姐。”诺伊斯在一旁喊道：“怎么样？不够的话，我再多弄一些。”
“够了。”多琳在树下看着，满脸的担心：“您快下来吧。”
诺伊斯也觉得差不多了，他在寻找着可以落地的位置。
——“加西亚先生！”
多琳急切的声音突然传来。
诺伊斯回头，正看到多琳焦急的神态。
诺伊斯一脸问号，“怎么了。”
多琳捂着嘴指了指他的脚下，诺伊斯看不清她的指向，他悬了一叉枝丫想离多琳更近一些，脚下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蛇……蛇。”
多琳此刻才传来的告知，和他转过头看到的景象交叠在了一起。
一条五指宽的巨蟒就盘踞在他脚下，那不断蠕动的身形又近一步缩短了他们的距离。
诺伊斯一瞬间只觉得脊背发凉发僵，他甚至能看到它利齿上沾染的红液和口中吐露的长信。
“快下来！加西亚！”
诺伊斯终于清醒过来，他拼着力气给了那条蛇一脚。
剧烈的晃动，让他从树上坠了下来。
诺伊斯脚上的力量不轻，但巨蛇只眩晕了一瞬，下一秒却更加狂躁，疾速地向他们滑行过来。
多琳扶起地上瘫倒的诺伊斯，咬牙向它挥掌。
殷红的小果散落在了地上，原本愤怒冲刺着的巨蛇突然停在了原地。
它嗅着地上那些红果，没一会用蛇尾盘圆了地上的果子，快乐地进食起来。
多琳连忙将诺伊斯扶起，搀着将他带离了那里。
*
诺伊斯在离开那里以后才感到了疼痛。
“怎么样？”
多琳一脸焦急，
诺伊斯的脚踝之处赫然显露着两个牙洞，虽没见血，但伤口可以说是十足的吓人。
诺伊斯反应有些迟钝，他觉得整个人有些麻痹，下半身甚至没有了知觉。
“我……”
诺伊斯慌张出口。
“我好像动不了了。”
“那条蛇怕是有毒。”多琳这样担忧道。
诺伊斯看着自己脚上的伤，陷入了恐慌。
“怎么办……我，我会不会——”
诺伊斯第一次有了死亡的实感。
“没事的没事的。”多琳一直安抚着他。
她拍着他的背，又去看他的脚。
诺伊斯全身上下最体面的也只剩下了脚，但经过刚才那番逃亡后，现在那双特制的皮靴也变成了污浊不堪的模样。
多琳要看的时候，诺伊斯却缩了起来。
太不雅了。
他甚至没有浴足。
“加西亚先生。”多琳急道：“那条蛇毒性应该很强，如果你不尽快让我采取措施的话，很可能会出事的。”
诺伊斯这才又伸出了腿。
可是好痛苦。
向来和他在一起的女伴要么是衣香鬓影的宴会厅，要么是高净雅致的高档会所。
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堪、让女人为他善后的情况。
诺伊斯闭着眼睛。
不敢去看多琳是用什么目光在看着他。
但是很快，在他刚才传来剧痛的脚踝伤处，被覆上了温热的体温。
那些被麻痹的知觉好像慢慢被唤醒。
有手在上面揉捏，其实有一点疼，揉捏的位置就在伤口边缘，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处的肿胀和刺痛。
但更多的是酥麻，带着一点痒意，渗透在他的脚踝附近，再伏击到了胸膛。
“加西亚先生。”多琳在与他商量：“您这里都肿了，伤口也变黑。”
她的声音有些忧心。
诺伊斯能想象到到她焦急到为她担忧的表情。
“您稍微忍耐一下，这些毒血都要被挤出来，会有点痛，您如果觉得受不了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诺伊斯含糊地应了。
他其实根本没觉得多琳会下多少力气，但真等到脚上的力量传来的时候，诺伊斯才觉察到了痛苦。
即使看不到，诺伊斯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流出的液体。
肯定是他完美的、保养得宜的身躯淌出的血液。
它慢慢流淌在脚踝，再慢慢流淌到距骨，黏腻腥气的液体将他的肌肤和她的手缠连在了一起。
牙关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或许是跑得太急又或许是伤口引起。
诺伊斯只是攥着身下的野草，一下又一下。
很快他的手里也满是汁液。
诺伊斯疑心自己听到了野草的尖叫。
“好了。”
那道让人解脱的赦令终于颁布。
诺伊斯睁开眼，看着他脚上的一片狼藉。
那肮脏的血污中，多琳扬着笑脸安慰：“至少，里面的毒素应该清干净了。”
“好……”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夕阳已经彻底下沉，天边的弯月正要取代它的余晖。
可是他不知道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存。
“加西亚先生，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
回哪里呢？
诺伊斯疑惑地看向了多琳。
“去山谷那里，我们之前掉下来的位置还有山洞，里面还挺干净的，这里的野外到底危险，我们去那里避一下吧。”
诺伊斯愣愣地点了点头。
多琳又将他搀起。
他很想轻盈地，至少像刚才一样能脚踏实地走在路上。
可是他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他连正常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一半力量都需要借助另一个人。
诺伊斯从没像此刻这么无力，他觉得多琳.柯克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但，没有。
她甚至又在安慰自己。
两人相接的臂膀处能听到她吃力的呼吸。
但她还在断断续续安抚他的情绪：“再撑一下啊，加西亚先生……我们很快就到那里了，今天太晚了，就算有人来搜救，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也没办法发现我们……”
“但是明天，后天……我们总能被找到的，这里到底也有些野果，我们是饿不死……”
“加西亚先生。”
她又在唤他。
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但仍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您的脚好些了吗？”
诺伊斯其实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脚了。
麻木的，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麻痹了他的知觉。
但多琳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诺伊斯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硕大的，粗鄙的肿痛踝部让诺伊斯受到了惊吓。
好丑陋，好难看。
诺伊斯疑心里面可能会散发着恶臭。
他上午还喷了戈雅利新出的雪松香，但是那味道恐怕早就消散在了山谷之下。
会有异味吗？
会被讨厌吗？？
会被嫌弃吗？？？
诺伊斯连身体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只是盯着脚上的伤处，希望能将那个丑陋的牙洞恐吓离开。
“您痛吗？”
但多琳的声音却是关切的。
她甚至又摸上了那肮脏不堪的地方。
用她刚才已经被擦得分外洁净的双手。
他的伤处在刚才同样被多琳擦拭得干净，但现在上面却仍流出了脓血。
将她白净的双手又再一次打得的脏污不堪。
而他伤处那样的畸形，诺伊斯现在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好像还是没有被挤压干净，这样肯定不行的。”多琳的声音里透露着慌张：“如果毒素再深入进去，我怕您这只脚可能会有问题。”
“怎么办？”
诺伊斯恐慌起来：“我会变成瘸子吗？”
“严重一点可能会被截肢的。”
这比诺伊斯想的还要恐怖。
他应该是完美的，应该是被人人艳羡的。
一想到自己会拖着残废的身躯。
他就能想象到罗耶达那些人背地里的冷嘲热讽和欢欣喜悦。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在意。
可是怜悯的眼神，故作姿态的话语……
诺伊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办？”诺伊斯第一次露出了恐慌的、带着乞求的声音：“怎么可以保住它？”
*
幽暗的山谷中，一抹清月连同着万千繁星照耀在了山间。
原本应该是一幅静谧美丽的画卷。
但其中不间断传出的痛苦哀嚎却打破了这番平静。
诺伊斯的身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浑身上下都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样，完全湿透了。
热的是身体，冷的是汗，浑浊的是眼神，清醒的却是头脑。
他眼里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
但他嘴里却仍喊着多琳的名字，坚持道：“你擦一擦，擦一擦吧。”
多琳同样出了点汗，诺伊斯想，这对她来说肯定也很勉强。
她的手上血肉模糊一片，是刚才剜伤口的痕迹。
诺伊斯脚上的伤已经被彻底清除了，也再没有那两颗牙洞的影子。
他拜托多琳做了这个世界最残酷最污脏的事情。
但同样的，他的脚上以后肯定也会被留下一个大疤。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了，诺伊斯想，如果一定要不完美，那留疤一定是比断脚好的。
多琳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再慢慢将他脚上的脏污清理干净。
她原本还算整洁的外套被彻底撕成了布条，用来清理两人的脏污。
“麻烦你了。”
诺伊斯低哑的声音闷闷响起。
多琳抬头去看，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星光和月亮的光辉是这山谷里最随处可见的东西。
在这个山谷间。
甚至如同一束从天而降的舞台灯光。
它们将这里照亮，让这里的所有都无处可避。
多琳却只能看到诺伊斯埋在石头边沿的下颌。
好像落满了水珠，又好像没有。
“没关系的。”
多琳又一次安慰道。
“加西亚先生您很厉害，这样的痛苦您都咬牙度过了，以后一定没什么事能再难倒您了。”
真的吗？
诺伊斯怀疑，他可能都挨不过这个山谷。
为什么一晚上都没过去，诺伊斯却恍然自己已经走完了这一生。
他明天真的能得救吗?
他真的能回到那个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想要什么就有佣人送上来的生活吗？
诺伊斯不知道。
咖啡的香味仿佛在引诱着他。
迷糊中还有翩跹的少女在邀他共舞。
女王在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晚宴。
……
诺伊斯满足地、带着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加西亚先生！加西亚先生！”
有人又在唤他。
“您不能睡！”
诺伊斯想挥手摆脱这个声音，也想愤怒训斥这个声音。
但——
“柯克小姐？”
诺伊斯睁开了眼，看着在他面前满脸泪水的多琳。
“您别睡，最起码现在别睡。”
多琳恳求道。
诺伊斯勉强牵起了嘴角，甚至开起了玩笑：“我睡一会也没什么吧，柯克小姐不至于连我睡觉的权利都剥夺，这样您就要哭了吗？”
“我怕您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多琳流着泪，低落道：“我也很怕，加西亚先生，就当是为了我，再努力一会吧。”
诺伊斯此刻才发现她的恐慌。
在刚才一直事事条理清晰的多琳面前，诺伊斯其实产生了自卑。
但现在，他看着流着泪的多琳，他好像终于有了价值和坚持的勇气。
他再怎么样，也不该，也不能让柯克小姐深陷在这样的恐慌之中。
他张口，也想像多琳刚才那样好好安慰她。
但不知是这沉闷的山洞，还是诺伊斯过于急切的动作。
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细小的灰尘又被呛进。
多琳拍着诺伊斯的背，好一阵后，他才止住了咳。
剩下的就是猛烈的渴。
因为失血而缺水的身体，渴求着甘霖的降临。
刚才梦中的咖啡味好像还萦绕在齿间。
他抿了抿唇。
多琳敏锐地察觉到了诺伊斯的所求。
“您先尝尝这个。”
多琳又将那个小红果递到了他嘴边。
“您刚失血，至少先吃两颗补充水分，也能增加一营养。”
诺伊斯其实还是嫌弃。
尤其是看到那条蟒蛇贪婪地进食它们的时候。
但多琳这会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
她用手指捏着果粒轻轻塞到了他的嘴边。
诺伊斯原本想张口的拒绝瞬间变成了凑上前的迎合。
“怎么样，好吃吗？”
红色的汁液瞬间爆炸在了嘴里。
清透的，芬芳的，给人渴望的。
是真的很让人满足的味道。
诺伊斯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多琳又送了两颗到他嘴边。
饱满的果实不用咬碎也能炸出果浆，诺伊斯在这感觉中得到了满足。
等再喂了一些给诺伊斯以后，眼看着他的嘴角和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血色。
多琳将她那件已经没有袖子的衣服盖在了诺伊斯身上。
“睡吧。”
多琳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她轻声哄道：“很快就会没事的。”
在这样静谧到有些恐怖的山间，诺伊斯头一次感受到了安心。
但他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在前半夜的入睡之后，后半夜他觉察到了冷。
那彻骨的冷意让他颤抖不止。
多琳就在他的身边，诺伊斯能看见她的睡貌。
她蹙着眉，想必也是睡不安稳的。
诺伊斯知道自己不该去吵嚷她。
他在忍耐。
他忍了好久啊。
在大概一个世纪以后。
诺伊斯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怯懦的，小声的。
“多琳，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想，如果多琳没有听见，那就算了。
可是让诺伊斯沉溺的温暖很快来到了身边。
他在这暖意中满足地陷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
诺伊斯终于再睁开了眼，只是，原本睡在他旁边的多琳却没有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