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阮垂下眸:“我想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
    “好,你保重身体。人死不能复生。”见她有躲避他之意,乔峰眼里划过黯然的神色,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掌。
    他昨日在她晕倒的现场看到了西夏梁太后的尸体,以为方思阮是因祖母之死才如此的伤心,
    乔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背影僵了僵,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强颜欢笑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我才知晓我的亲生父母都是契丹人,我也是契丹人,不是汉人。我如今已不再是丐帮帮主了。我姓萧,现在改名了,改成了萧峰。”
    此事她已经听李延宗说起过,乔峰此刻提起,她也没有丝毫惊讶。
    方思阮与他对视着,但见他神色复杂,柔声劝慰道:“不管如何,你始终都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乔峰。”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乔峰始终是乔峰。
    与她相知相交的是乔峰,与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无关。
    乔峰微微一怔,脸上显露出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下葬那一天,天是青黑色的,忽然一阵狂风骤雨,令人措手不及。
    那日见到的那一个面容丑陋的青年和尚也在现场,方思阮这时才知他是少林寺的和尚,法号虚竹,因破了珍珑棋局,被无崖子收作徒弟。无崖子也将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全都传给了他。
    乔峰又在旁为她介绍道:“倒也是巧了,我们交谈下来才知道他和我的义弟段誉也是结拜兄弟。如今,我是有二弟、三弟两位结拜兄弟了。”
    他从小就拜少林寺玄苦大师为师,与少林寺颇有渊源,因此得知虚竹是少林弟子之后,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中间又有段誉这一层关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相处甚欢,脾气相投,索性也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乔峰年龄最长,是三人之中的大哥,虚竹次之,段誉排最末。
    虚竹性子忠厚,前段时间内一直跟随在天山童姥身边,朝夕相对,天山童姥虽性情乖戾,阴晴不定,但对他却是甚好,教给他功夫,毫不藏私。
    看着童姥下葬,他面露哀痛,淋着雨在旁默默为二人诵经超度。
    得知天山童姥临死前已将灵鹫宫托付给虚竹,方思阮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一共就收了三个徒弟,均是倾心相待,但这三个徒弟都已过世,颇有一种心血耗竭、剜骨刨心之感,不愿再去费心理会俗事。
    至于剩下的那群徒孙们,她从未与他们相处过,说不上什么感情,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至于逍遥派的武功能否传承下去,能否发扬光大,就只能看他们了。
    一入江湖催人老,未来终是他们的天下。
    又过了几天,天气终于好些了,乔峰见这几日方思阮郁郁寡欢,一直闷在房内,不利于她恢复身体,于是就提议外出打猎。
    西夏党项人本是游牧民族,打猎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乔峰和她也算是在打猎之时相识的。
    方思阮本想拒绝,但乔峰却是带着阿鹘一起来的。阿鹘立在他的肩膀上,青黄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她眼睛稍稍一顿,顺着那只健壮的肩膀往上,视线来到男人的脸上,那双炯炯的漆黑眼眸里充满着期冀。
    被一人一海东青这样逼视着,方思阮终是狠不下心来拒绝。
    一行人来到城外打猎,马车轱辘着前行,方思阮撩开了车帘,朝外望去,乔峰策马快行几步走到窗边,向她微笑而视,晴天的风和煦地轻拂着。
    阿鹘雀跃地长啸一声,从他们之间穿隙飞过,疾速贴着苍茫平原掠过,向上飞起,飞着飞着,一直飞到明亮的蓝天之上,在白云之间遨游。
    方思阮望着,微微展颜。
    到了地方,随从牵出一匹马,她下了马车,翻身上马,策马而行。
    乔峰微微一笑:“好久没有见到阿鹘这么的高兴了。”
    方思阮望着空中阿鹘矫健的身姿,轻声道:“它本来就是属于蓝天的。”
    乔峰凝望身侧人的雪颊,他当初全是为了救义兄耶律洪基的命,才阴差阳错当上了这南院大王,但这段时间履职下来,对着官场的阿谀奉承深感厌烦,将政务全都交给了手下耶律莫哥全权打理。
    但当上这南院大王,也有一样好处,就是有足够多的人手能够派遣下去寻找明昭。那日西夏一品堂的人虽然暗示她无碍,但只要一日没有亲眼见到她,他就始终无法安心。
    如今,就这样一直相伴下去,其实也很好。
    “但它也属于你,你那日昏迷时,它焦急得几乎要啼血,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乔峰眨了下眼,柔声道:“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你一辈子都能够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