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周绍会那般突兀地带人出现在净麟宫,长醉欢发作后的凤栩最虚弱,在发觉外边刀兵围困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殷无峥败了。
    倘若他还在,周绍怎么可能跑到内宫里来,但转眼瞧见周绍他们一行人满身污秽,便又了然,他们走了宫中用来排水的暗渠。
    净麟宫守卫森严,可周绍既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院子里,想必巡查的侍卫已经被他杀干净了。
    “你留在这儿。”凤栩将想要去通风报信的允乐揪着后领扔回屋内,“听着,你出去也是送死,我会尽力撑到殷无峥来。”
    后宫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定然不会悄无声息,只要殷无峥听到风声就定然会赶来。
    说罢,他将殷无峥早已还给他的机弩藏在袖间,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柄长剑出了屋门。
    周绍已经带人冲到了院子里,他沉默了片刻,手推刀鞘,寒刃出鞘半寸。
    “陛下。”周绍沉冷执拗的声音犹如万古不化的寒冰,“臣来送你上路。”
    “难为你特意来杀我,暗渠不好走吧。”凤栩波澜无惊地与他对视,“我几时见过你?”
    他定然见过周绍,却不明白周绍为何要杀他,更不记得几时见过。
    东方日升,万顷粲光倾泻而下,凤栩便站在光中,一袭云锦白袍,同周绍记忆中衣着鲜艳张扬活泼的凤栩很不一样,他说:“宁康九年,陵午门前,小人是宫中值守,受宋党刁难,陛下彼时还是靖王,为小人解围,想来于陛下而言,只是件不足道的小事。”
    那确实是一件小事,凤栩虽然不理朝政也不懂那些,但好歹知道宋承观不是个好东西,他手底下那些人也不是好东西,还同自己兄长作对。
    于是与宋党过不去也是寻常,他不在乎救的是谁,只是想与姓宋的那些人作对而已。
    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帮了周绍的。
    凤栩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衣袂沾了日光,高贵而不可侵犯。
    “那你想杀我?”他问。
    周绍的刀已经出鞘,他带来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应当是过命的心腹,也纷纷抽出了刀。
    “陛下是个好人,大启最不堪时,陛下做了大启的皇帝,可你不该背弃大启。”周绍沉声,“您该是完美的,与新朝苟活,会令陛下本该名垂千古的名讳落上污渍,您当殉国!”
    他举刀杀来,凤栩抬剑去挡,刀兵相接,凤栩虎口被震得发麻,脚下退了几步才稳住。
    凤栩来不及开口,周绍来势凶猛的第二刀已至眼前,伴随他发了狠的冷声:“待陛下走后,臣亦会自尽殉君!还请陛下上路!”
    “别了吧。”凤栩侧身避开,若放在两年前他还不至于这般狼狈,只能挡和躲,但这具被长醉欢侵蚀到各种亏空的身子实在太废,但凤栩不见慌乱,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危机与痛苦折磨中得来的冷静,“有你殉葬,黄泉路都走得不安生。”
    与此同时,周围的十余人也握刀冲上来,凤栩闪躲之时抬袖一挥,袖中连弩离弦,当即三人中箭,合围之势被迫,凤栩趁机脱身。
    但周绍快他一步,一刀斩在凤栩退路之上,逼得他只能退回众人合围中。
    “有暗器!小心!”
    不知谁吼了一句,凤栩无暇关心,落入这种必死之局哪怕是他也抵抗得艰难,但好在外边已经乱了起来,倘若殷无峥那边顺利,应当还有机会来救他。
    倘若不能……
    电光火石之间,凤栩只想到痛失挚爱的殷无峥只怕也活不成了吧,他不怕死,却心疼殷无峥会难过。
    谁能想到周绍这个疯子竟然专门跑到净麟宫来杀他,即便是走了暗渠进来也必然有人接应,可眼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凤栩只有一个人一把剑,抵挡围攻实在艰难,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的伤,被逼得寸寸后退,连手臂也酸麻无力,挥剑时滞涩缓慢。
    不过迟了刹那,寒光锐利的刀刃已经迎面砍来,凤栩咬了咬牙。
    就这么死在这儿?
    真是不甘心,可她已经无力再战了。
    锵——!!
    蓦地,一柄青锋长剑拦住了刀刃,剑身一挑,将刀刃逼退,凤栩愕然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曼妙佳人。
    陆青梧面上森然,将凤栩护在身后,低声道:“阿栩,快走。”
    “你…”凤栩用剑撑着地站起来,握剑的掌心满是粘稠的血,他犹还不觉。
    “少啰嗦!”陆青梧可不是什么娇弱的大家闺秀,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是将门之女,动起手来更是干脆利落招招致命,不消片刻便与周绍等人站作一团,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凤栩哪能真的丢下她不管。
    于是便在被陆青梧护着的间隙,以弩箭偷袭,又被他撩倒了几个,如此一来,他再提剑冲入战局时,竟也能与对方打得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