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三人心思各异地用完,见罗敷和罗战两人皆看着自己,罗敏不由道:“怎么了?”
“吃完了还不走?”罗敷放下漱口的茶杯,粉嫩的唇上沾着些水珠,冷冷开口道。
罗敏转向罗战,还没等她张嘴,罗战就道:“惠奴你先回去吧,我和姣姣还有事要谈。”
谈什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到的吗?
罗敏满心不甘,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意思,要是再磨蹭下去,没准就招来罗战的厌烦了。
因此冲罗战乖巧地一福身,“那女儿就告退了。”
走出院子,罗敏回身看着里面,神色阴晴不定,几经变换,最终又恢复了在人前时的惯常柔弱天真的模样。
见罗敷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罗战轻咳一声,“姣姣这样盯着为父作何?”
“你待她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淡了。”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罗敏了。
同样是女儿,罗战对她可就要亲切得多,明显一副想要亲近补偿的慈父模样,对罗敏却如同陌生人,难道仅仅是因为嫡庶之别吗?不见得吧。
罗战轻叹一声,“叫姣姣发现了,惠奴并非我的亲生女儿,我对她又怎么可能和对你一样?”
罗敷震惊,“难不成林姨娘竟给阿耶你戴了绿帽子不成?”
罗战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林氏以前乃是宫中表演歌舞的伶人,后被冀王看中带回府中,却不容于冀王妃,冀王便来找我,让我假意收留她,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我本是不允的,奈何她当时挺着大肚子跪在你母亲面前苦苦哀求,你母亲最是心软不过,就答应了下来。”
罗战脸上露出追忆怀念之色。
罗敷道:“那后来林氏怎么就成了您的林姨娘呢?”
罗战看着她不说话,罗敷奇道:“怎么?这难不成还和我有关系?”
“林氏产下一对双胞胎,就是惠奴和阿放,当时一岁大点的你对这两个弟弟妹妹可是喜欢得很,成天要来跟他们玩儿,一旦说将他们送走,你就大哭不止。林氏母子三人就这么一直在府里住着,冀王时不时跑来看看他们,后来——”
罗战的声音戛然而止,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后来怎么样了?”
面对她的追问,罗战有些狼狈地转开眼睛,被问得急了,不得不拿出父亲的威严出来,“小孩子家不要问那么多。”
罗敷一挑眉,“阿耶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你
酒后乱性把人家给——所以不得不收了她?”
她本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没想到罗战听了之后只是沉默,并没有反驳她,罗敷心里不由“靠”了一声,不会真的这么狗血吧?
“那阿娘当时岂不是伤心死了?”
跟女儿讨论这种事情也真是没谁了。
罗战艰难开口道:“你娘一个月都没理我。”
罗敷轻哼一声,“要是换了我啊,岂止是一个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那个男人。”
罗战被罗敷说得只有低头的份儿。
“阿耶你很爱阿娘吧?”罗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罗战老脸一红,“你这是什么话?”
“那就是了,既然你这么爱阿娘,那为何又会与别的女人做出那种事呢?还是个有了主的女人,冀王没找你拼命么?”
罗战抹了把脸,“你问我,我也不知,当时我与冀王把酒言欢,林氏在一旁侍奉冀王,等我醉酒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与林氏——”躺在一张床上。
当然,这话自是不好说给罗敷听,不过她瞬间就领会到了。
“而发现这件事的正是冀王,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之后让人送来一句话,说是‘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伎子,既然你罗战看上了,那我就让给你吧’。后来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林氏。”
罗敷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阿耶,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实际上是冀王早就算计好的?林氏也不过是他手下的棋子而已。”
“唉,到了如今,我何尝不知?可恨萧晏那厮,算计了我一次不算,还接着算计我第二次,害得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丝毫为人父的责任,就连你们阿娘,我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罗战已是哽咽难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罗战将脸埋在手掌中无言哭泣的模样,罗敷心中亦是沉重不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耶,来,女儿的肩膀借给您靠一靠。”
罗战正哭的深沉,听了她这话却不由莞尔,原本的悲痛也散了不少。
洗了把脸之后,罗战又恢复成一枚威武的汉子,“走,为父带你看样东西。”
一路跟着罗战来到藏书阁,罗敷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等到他当着她的面打开暗层的机关时,她已经知道他要带她看什么了。
看着密室内空空如也的案桌,罗战脸色一变,“这上面的木盒呢?”
“阿耶,您是不是说这个
?”罗敷将之前从木盒中得到的骨哨以及卷轴拿出来。
“是,就是这两样,为何会在你手里?”
罗敷莞尔一笑,“因为你女儿我聪明啊,我早就发现这里的机关了。阿耶,这两样到底是什么东西?刚才看你那么紧张,它们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没错。”罗战点头,接着又开始给她讲古。
听完了之后,罗敷才知道,原来这两样看似简单的东西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段秘辛。
自家老爹原来竟是前朝的前朝——魏朝的皇室遗族,而这份卷轴就是魏朝皇室的藏宝图,不过需要身具皇室血脉的人将血液滴在上面,藏宝图才能真正显露出来。
而这只骨哨,则是用来帮助寻找藏宝之地的。
要说一只哨子如何用来寻找藏宝地?这个罗战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见过。不过据他从先人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只需要根据藏宝图找到位置,然后按照一定的曲调吹响哨子,藏宝地就会向他敞开大门。
罗敷不禁暗道,难不成藏宝之地的大门还是声控的不成?这么高级?
“萧晏估计是暗中查到了我的来历,所以将林氏安排到府里,实际上是为了探查到这两样东西的下落,好找到宝藏,更好地实现他的大计。”
罗战眼中露出几许讽刺。
“不过就算他找到也没用,这卷轴以特殊材料制成,从里到外都用毒药浸泡过,若是被我们这一脉之外的人拿到手里,只会落得一个中毒身死的下场。”
罗敷再看手中的卷轴,顿时觉得有些烫手,看来以后她得小心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碰的,幸好这身子血脉不凡,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姣姣,这两样东西你收好,千万记住,不能随意透露出去,知道吗?”
“嗯,女儿知道。”
财宝什么的,她没多大兴趣,对那个藏宝的地方倒是挺好奇的。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去看看,见识一下。
“对了,阿耶,你想到将萧琙引到长安城来的法子了吗?”快走到院子里时,罗敷问道。
“我已经传信给他,说我已经将陛下控制住了,并让人将长安城沦陷的消息散布出去,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抵达。”
“萧琙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看他为了登上那个位置竟然与戎狄勾结就知道了,在目的达到之前他必定会万分谨慎,以免功亏一篑,所以光是散布一些谣言,未必能够使他确信,而且——”
罗
敷拿出一只瓷罐,里头装着一只拇指大小的赤红色虫子,正是从罗战体内取出来的那只行尸蛊,“这两天这只行尸蛊异常活跃,估计是萧琙在通过它召唤阿耶,而阿耶你又没有响应他,所以我估计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起疑了,你的话他不一定相信。”
“这样,那倒真是不好办了。”罗战眉心出现一道折痕。
“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姣姣说来听听。”
罗敷猜的确实没错,萧琙在两次召唤罗战无果后,便起了疑心,再想到罗敷之前曾帮萧璇取出过体内心蛊的事,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收到罗战传来的信号,萧琙并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按兵不动,静静眺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十一,你去城中了解下情况。”
南有南诏叛乱,北有戎狄入侵,两边吸引了大祁大部分的军力,这时候长安城正是守卫空虚之时,若是不能趁机攻下,等到萧琅回过神来,有了防备,就再难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所以虽然预感到罗战一行估计是受了挫,他依然不肯死心,想要更加详细了解一番。
十一依命来到长安城外,以往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城现在却是人马稀疏,景色萧条,百姓行色匆匆,似乎生怕沾染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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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处还有未干的血迹,有些地方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残肢,看着触目惊心,明显不久前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城门上下原本的守卫已经尽数被罗战的手下替换掉了,此刻守在城门口的两人一身黑衣,神情冷酷,别人经过他们面前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十一见了却不由心里一喜。
这两人他曾跟在主子身后见过,既然他们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在这里守着,那说明长安城已经被铁面拿下了吧?
十一继续往里走,一直来到皇城,恰好看见铁面骑马进入皇宫,他神色一动,从袖中拿出一只碧玉短笛,隐在墙角吹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