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能够这么肆意进出的人，只有一个。
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男人探头与他对视，背光，他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哥哥在看什么？”沈煌蹲身在躺椅侧，看着躺椅上面容依旧苍白的青年，失血过多的后果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补回的。
“天。”没有侧头去看身侧的人，沈洛泽只是缓缓的煽动了嘴唇。
沈煌勾起了唇角，一抹自嘲的笑意。从日本回来后，他的哥哥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再想着逃，乖乖的留在他身边，对于他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就好似现在，对于提问，哥哥会回答，说话，也会应声。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的沈洛泽就像是单纯的为了那个承诺而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设定好了不能拒绝程序的机器人。什么都不在他眼里，又遑论是心里。
沈煌看着青年的侧脸，眼中翻腾的情绪愈演愈烈。
他倏然站起身，神情阴鸷。他双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屈膝跪在躺椅的边缘，整个人倾身在沈洛泽的正上方。
这样的距离终于让沈洛泽的眼睛动了动，但也仅此而已。
对着那样一张了无生趣的脸，沈煌握着躺椅扶手的手紧了紧，背光中的脸，神情数遍，“哥哥，我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那声音柔和，却终是掩不住其中压抑的嘶哑。
“好。”沈洛泽淡淡应了一声，一如往常的无悲无喜。
沈煌俯身吻上了那张青白的面孔，微翘的鼻尖，嫣红的唇，在那双唇上辗转了许久，直到身下人伸手开始推拒，沈煌才推开，他捏住了那双推抵在胸膛的手凑到唇边，细细的亲吻着每一根手指。
这样的攻势下，沈洛泽的眼中终于生出了几丝情绪，却绝对不是沈煌想看到的。
被沈煌拉着往前走，沈洛泽淡漠的看着眼中滑过的一切，但是这一切仅停留在了虹膜，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房子里的不同。
两人在一间紧闭着的门前停下。
沈煌伸手握着门把，“这份礼物，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这么说着转动了门把，往里一推，门开了。
那双淡漠的眼随着打开的门缓缓的睁大，有一丝惊喜闪过，但很快化成了惊痛。
敞亮的房间，阔大的窗，白色的窗纱随着微风扬起，窗口处白色的斯坦威钢琴，白色的钢琴椅，白色的琴谱架……
很好，若是对四年前的沈洛泽来说，真的很好。
但是现在，这真的是礼物？
那一刻，眼中浓烈的怨、恨与不甘，沈洛泽的双手紧握，终是一垂眼，再次化成了淡漠。
但就算只是一瞬间，却又怎么可能逃过沈煌的眼。
沈煌是欣喜的，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情绪亦代表着沈洛泽并没有完全心死，他一把拉过了沈洛泽，将人紧紧的困在自己怀中。他侧头轻咬着沈洛泽耳垂，低声道：“哥哥还可以弹钢琴哦！”
只这一句，沈洛泽的身形猛然一震。
显然对于沈洛泽的反应很满意，沈煌轻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伤害哥哥，所以哥哥的手一点事都没有，那不过是一个**。”
沈洛泽猛的转过身，他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不可能。”那时候的剧痛那么真实，骨骼不断碎裂的声响甚至还在耳边，“不可能。”他摇着头，不是没有再去尝试触碰琴键，但是只一下，撕心裂肺，他甚至抱着手指在地上打滚。
“第一次确实是真的，谁让哥哥不听话逃走呢，惩罚是必要的，但是之后……”沈煌的话说一半停了，故意留下悬念，他垂眼看着眼中带着渴求的青年，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哥哥，让我知道你还会有感觉，你还是活着的。
“是心理暗示，我请了催眠师。”
沈洛泽的身形猛颤，他仰头似是要辩解，似是不信，嘴唇张张合合良久，“真的？”最后只化成了这两个字。
沈煌认真的点了点头，倾身吻了吻青年的额头，“真的，待会儿催眠师会过来，我不会骗你。”
不可否认，不能弹钢琴这件事当年对于沈洛泽的打击是非常大的，而此刻沈煌突然给予他的希冀也确实在他自以为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即使时过境迁，却依旧有着它的重要性。
沈洛泽讷讷的点头，无疑这份礼物来得太突然，他的脑袋里一片混沌。
正如沈煌所言，催眠师很快就到了。那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沈洛泽看着男子，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这个男子他曾经确实见过。那个对他的手宣判死刑的医生。原来……真的只是异常**吗？
解开催眠的过程，很快。沈洛泽只是听从那个男子的话，慢慢的放松自己，耳边是那个男子不断的低语，渐渐意识便朦胧了。
你的手没有任何问题。
你的手已经完全康复。
……
耳畔反反复复的声响若即若离，似真似假。
随后只听‘啪’的一声响指，沈洛泽猛然惊醒，他睁着眼，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那男子起身朝沈煌屈身，沈煌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沈洛泽靠坐在沙发上，此刻他还不如何清醒。沈煌蹲□与他平视，问道：“感觉怎么样，哥哥？”
沈洛泽看了看他，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张开，合上，在张开，好了？他有些不确定，又好像他的手从来都是好的？
“去试试？”沈煌一把拉起了青年再次走向了那间房。
坐在钢琴前，看着整整四年没有碰触过的心爱之物，沈洛泽一时间甚至有些是无措的。沈煌就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难得柔和的笑意，他伸手帮沈洛泽掀开了钢琴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