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见……
    多年前在伦敦他从那台拍立得相机里看见的景象……
    31岁的她也来过这里,住着这一间loft套房,带着那只被她养得极好的芝宝猫咪。她也在万物还未苏醒的早晨坐在这个过道上,捧着她那台粉色的相机漫无目的地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开始夹鸭子,一个都没夹起来,全是散的。
    傅聿川朝她走去。
    还未走近,凭着两人在一起多年的熟悉感,林浅知道后方的人是他。她转过头拿着手里失败的丑鸭子,举高给他看:“快,昧着良心夸我一句。”
    傅聿川:“好看。”
    林浅满意了,笑着站起身,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热水。按照网上的教程,拿着烧开的水,用力往上一抛,白水被泼出去的瞬间变成白色的晶状体,洋洋洒洒仿若细小的碎钻,在晨昏交替之际,倒映出远处的晶蓝天空。
    “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傅聿川应着,拂了拂她毛绒帽子上的白雪。
    “你去屋里倒杯冷水吧,我一定要夹几个完美的鸭子。”林浅抓了把地上的雪,这里湿度低,太干了,所以雪粒子都是沙状的,很难捏成型。
    “好。”
    傅聿川走时将相机给了她。
    林浅一边沿着木栈过道往屋檐下走,一边低着头看他几分钟前拍摄的视频和照片。忽地踩到什么,脚下打滑,林浅重心不稳跌下过道,倒在旁边的厚雪堆里。她撑着胳膊站起来,瞥了眼刚刚自己走过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太倒霉了。
    平地摔。
    林浅拍了拍身上的雪,正要爬回木栈道,抬起脚的那一瞬间,余光被某张白色的相纸吸引了过去。她定定地注视着被白雪覆盖,露出一半身躯的相纸,鬼使神差地,林浅弯下腰,摘了手套,伸出手,捏住它冰凉的棱角,将它从雪里拿了出来。
    是一张拍立得的相纸。
    空白的。
    好像是新的。
    林浅盯着手里的相纸数秒钟,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寒风拂面的刹那,她脑海闪过无数个画面:
    吊灯坠落,傅寒扑在她身上,砸断了他几根肋骨。
    傅阳中枪昏迷醒不过来。
    她的丈夫为了救她,暗中抽取骨髓,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他在梨园别墅种了好多玫瑰花,他养了一只叫芝宝的小猫,他说:“浅浅,我没有回头路了。”
    我从踏入京城那天开始就没有生的可能。
    在走向注定的死亡路上,偏偏遇上了想用一辈子去珍爱的妻子。人工湖我养了许多品种不同的鱼,够你钓很久了。院子里给鸟雀预留的过冬的家,我重新安装了几个,数一数今年来的鸟是不是比去年多了。以后每年的生日礼物我都准备好了,韩嫂保管着……
    都是千纸鹤。
    他亲手折的纸鹤,带着一封信。
    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浅浅,今年的冬天冷不冷?消消乐通到第几关了,芝宝是不是长胖了,你每天有按时吃饭吗?要少熬夜,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好,浅浅……”
    浅浅……
    爱妻浅浅……
    ……
    “浅浅?”
    “摔倒了是不是?”
    “伤到哪里了吗?”
    “浅浅?”
    熟悉的气息与声音将林浅笼罩,她有点恍惚,抬起脑袋,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傅聿川那张脸一点点映入她的眸底,与脑海里闪过的所有画面重叠在一起。
    林浅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无意识从眼眶滑落,滴在傅聿川手背上。他指尖蓦地颤动,张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就听见她先说:“傅聿川,消消乐游戏我全部通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