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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这次唐幼颐落水发生在意料之外,当时附近站了不少人,大部分都亲眼看她滑倒,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支援,大概是后知后觉担心连坐到他们头上。

    住院二十来天,好些人过来套近乎。

    无一例外,都被唐清羽言辞统一地打发走,见之后没有对自家生意造成什么影响,这件事时隔大半个月后终于翻篇。

    唯独裴思琪当晚回家就开始坐立不安。

    明明开始只是想挑拨离间,弄点小手段让唐幼颐不痛快,却没想到完全扛不住事。听说她住院,裴思琪犹豫着也想去探望,又怕自己上赶着踩雷。

    迟疑纠结着,便也搁置了下来。

    然而唐幼颐并不怪裴思琪。

    无论她初衷是什么,没本事才会像乌眼鸡一样针对另一个女人。何况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唐幼颐的最后一点念想也不会消失得这么快。

    三年时间,她居然在商柏谦眼里不占半点位置。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隔周周二下午。

    唐清羽有个会要开,安排私人助理来给唐幼颐办理出院手续。结束之后坐上车,助理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我送您回哪儿,秋水台吗?”

    “不回去。”唐幼颐简单道,“花店。”

    虽然总裁办这几天都在议论她终于能说话了这件事,但亲耳听到与闲聊还是不一样的。助理从后视镜看了眼唐幼颐,总觉得她有些变化。

    唐幼颐偏头看向车窗外。

    自从上次隐晦地拒绝了靳星然,大概接受不了打击,他连着请了三四天假。看出对方有点儿隐晦的尴尬,于是唐幼颐主动避开了他的排班时间。

    原以为靳星然应该会找借口辞职,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去花店。

    窗外街景飞快掠过,唐幼颐想不明白。

    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低头翻日历,看到这个月标注的两件大事,分别是商爷爷大寿,以及商徊瑨与谢靓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

    目光稍稍往下挪了一行,唐幼颐神色怔忡了两秒,几乎没有在这决定上浪费多少精力。退出日历界面的时候,车子正好停在花店门口。

    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温度适宜。

    店里应该刚刚做了大扫除,两扇门大开,玻璃折射出锃亮的光。唐幼颐下车,恰好靳星然一手抱着绿植出来晒太阳,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打电话。

    看上去表情有点不耐烦。

    “要我说几遍能不能别管我?”靳星然垂着眼,“之前插手我私事不都挺能耐吗?我现在按你们要求走了,又三天两头让我回去。真不明白了,我是你们养的狗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句什么。

    靳星然抱着花盆的那只手背骤然鼓起青筋:“你们他妈的有病……”

    这话还没说完,他冷不丁迎面撞上愣愣站在门口的唐幼颐,神色一僵,后半截话停在了嘴里。

    不顾电话那头在讲话,直接挂断。

    “你怎么在这,不是……”靳星然咬了下舌头,“小唐姐,你回来了啊。”

    唐幼颐被他这反应逗笑,点点头。

    而后也没问多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到靳星然面前接过花盆,放在能照射到阳光的位置。

    靳星然站在她身后,挠了挠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朋友家长面前本能的嚣张火焰,到了唐幼颐这儿瞬间偃旗息鼓。

    走过去帮着搭了把手,靳星然随口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身体好点没?”

    闻言,唐幼颐笑着从口袋里摸出备好的纸笔写:【彻底痊愈才出院的。我已经听姐姐说了,那天是你把我救上岸的,小然,谢谢你。】

    目前这种长难句对她而言还有些困难。

    加上没有彻底恢复,不是特别需要的话,唐幼颐不太想在别人面前开口进行对话。那样子有些丑陋,她并不希望被人看到这样的一面。

    靳星然笑:“那就好。”

    看着他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容,唐幼颐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低头写:【你还好吗?当时水挺凉的,没有生病吧?】

    “我当然没事。”靳星然看上去很不以为意,实际早想好了要怎么回答,甚至将不经意需要表现出的成熟与克制都计划好,满满的心机,“我身体一直都挺不错的。”

    不料话音刚落,他偏头打了个喷嚏。

    对上靳星然茫然的眼神,唐幼颐忍俊不禁,没有拆穿,只是之后给他冲了杯冲剂。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微风习习,唐幼颐坐在廊下处理花材。

    无意间听到靳星然嘀咕了句:“小机器人这么多天都没动静,该不是坏了吧。”

    听到他这话,唐幼颐握着剪刀的手顿了顿。

    她坐直身子回头去看,只见机器人的外壳在阳光下异常灿烂。看了会儿,唐幼颐安静地收回眼,三年的欢迎光临没有等来她想见的人。

    坏掉也好。

    短暂出神的几秒,隔壁店面的小孩儿抓着一只氢气球从门前经过,脚下绊了一跤,气球顺着风向朝花店廊下飞来。唐幼颐下意识伸手,绳子却沿着她的指尖错过。

    飘浮在高高的门檐下。

    小男生还挺乖,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喊:“漂亮姐姐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唐幼颐放下剪刀站起身。

    踮起脚尖去够绳子,但无奈怎么都触碰不到,她拿过凳子站上去,扶着墙刚准备伸手。右后方忽然探出靳星然清瘦的小臂,轻易将气球勾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唐幼颐下意识回头去看。

    ……

    从法国直飞江北的国际航班在三点落地江北机场,因为起飞城市大雾天气导致延误,商柏谦硬是耗了十三个小时才坐上家里的车。

    临近爷爷八十大寿,商家为此准备许久。

    刚落地,商柏谦就接到谢靓电话提醒,说唐幼颐今天出院,让他去花店顺路把人接回来。出差这么长时间本来已经让他感到厌烦,尤其旁边还坐了个话筒子。

    商柏谦闭眼,眉心紧拧。

    “我说你也真是,你老婆生病住院不跟他们几个说也就算了,连我也不说。”楼词把玩着手机,吊儿郎当道,“好歹我也能帮你去看看啊。”

    闻言,商柏谦嗤笑:“帮我看什么,就你长眼睛了?”

    楼词轻啧:“这不是你有工作,咱俩什么关系,你老婆不就是……”

    这话后半句还没说完,商柏谦撩起眼皮。

    其实楼词根本没那方面意思,但被他这么盯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咳了一声:“你老婆不就是我弟妹、嫂子吗,这么见外干什么。”

    重新闭上眼,商柏谦扯了扯唇角。

    懒得理这嘴碎的。

    偏偏楼词跟看不懂眼色似的,接二连三开口:“不过这回唐幼颐落水这么大事,你不陪着,就不害怕人家真伤心了?成天就把你那工作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吧。”

    “何止呢。”小助理在前面接话,“这么久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时间给老板娘打。”

    “这回忙成这样?”

    见楼词好奇,小助理偷偷扫过商柏谦。

    注意到他已经困倦地开始小寐,拽了拽安全带,凑近跟楼词窃窃私语。直到车子转弯,经过红绿灯,小助理才高深莫测地闭了嘴。

    楼词听得意犹未尽:“但这跟他抽空给唐幼颐打个电话有什么关系?”

    “……

    ”小助理面色茫然,耸耸肩。

    咂摸着最近有关唐幼颐的小道消息,楼词盯着商柏谦的脸研究了半天,评价道:“真渣。”

    说完,他移开视线打算坐好。

    目光越过车窗玻璃,看向不远处一家花店,却倏地凝住:“我靠!唐幼颐!”

    不知道是这名字造成的影响,还是楼词语调过于震惊,商柏谦实在困得思维能力都停止了转动,但阖着的眸子还是下意识地缓缓睁开。

    漆黑的眼底疲惫,瞳孔失焦。

    片刻,他喉间溢出一道:“嗯?”

    楼词比本人还要急切,生怕错过这一幕,直接按着商柏谦的脑袋转过去。确保他不至于因为刚醒来看不见,楼词还绘声绘色地在旁边形容。

    商柏谦稍稍清醒了点儿。

    眸光聚焦,车子没有停下,但视线始终定格在花店门口的唐幼颐身上。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身形高大的男生一手撑着墙,上半身微微前倾,而另外一只手越过唐幼颐的肩膀,抓住气球正在往下扯。仿若因为发力不对,晃了晃。

    胳膊肘猝不及防地压在了唐幼颐肩膀。

    紧接着,她突然回过头,踩着大概二十厘米的凳子恰好与男生平视。与此同时,司机将车停在了路口前一个车位,视野里他们俩身形交叠。

    错位看过去如同在接吻一样。

    楼词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车座内响起:“厉害啊!商柏谦你被绿了?!”

    不清楚是这话威力太大,还是被这场景刺激。

    楼词看热闹似的扭头去瞧商柏谦,只见他的表情僵滞两秒,唇线忽而紧绷。见状,楼词愣了愣,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秘密极度令人惊讶一般,眉毛轻挑。

    而商柏谦对他这眼神视若罔闻。

    随后咔的一声。

    上车就握在手里的墨镜被直接撅断成两半,定制镜片在掌心碎裂。商柏谦似是毫无知觉,仍攥着拳头,眼神从“好像没看清再看一遍”的困顿到冷戾,其中变幻莫测只用了短短三秒。

    真行,原来真是他老婆。

    商柏谦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冷声道:“走。”

    “可太太那边……”

    “要我重复几遍?”商柏谦打断司机的话,扯了把领口,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回家。”

    -

    结束花店这边的工作已经是六点半。

    现在靳星然在唐幼颐面前彻底暴露了身

    份,也没必要继续隐瞒,开着六百多万的跑车从隔壁大楼停车场驶出来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唐幼颐本来准备让司机过来接她回唐家,但谢靓发来消息,说起最近家里客人多,想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帮忙陪一陪远房亲戚。

    八十大寿是要紧事,唐幼颐知道分寸。

    她正要联系商家那边的司机,低沉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

    靳星然单手扶着方向盘,偏头看她:“姐姐上车,我送你回家啊。”

    下班高峰期,司机从商家过来还得等十几分钟,唐幼颐也没有跟他客气,坐进副驾驶,将地址给他看:【我要回一趟商家,麻烦你啦。】

    看到中间那两个字,靳星然的笑容滞了滞。

    从花店过去走环城路很快就到。

    靳星然靠谱地将人送进去,车子停在别墅门口,趁唐幼颐弯腰跟挥手告别的时候,他的视线飞快在大门内扫过,撇撇嘴,也乖乖挥了挥手。

    看着那辆造型酷极了的跑车逐渐走远。

    想到之前瞿眠猜测的,她忍不住低声笑了笑,低头在群里聊了几句。唇边的弧度异常明显,温和又清甜,看上去格外刺眼。

    进门后,谢靓正在安排人更换客厅地毯。

    见唐幼颐走过来,她拉着上下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那天去医院的时候你睡着,妈妈给你炖的汤怎么样?喜欢喝吗?”

    唐幼颐:【喜欢的,很好喝。】

    谢靓:“那等忙完了我再给你做。”

    这话唐幼颐没接。

    客厅里面人多物杂,再加上部分家具还没有换,她想回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跟谢靓打过招呼之后,没想到她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仿佛很难开口。

    唐幼颐等了阵,主动问她怎么了。

    谢靓才道:“小谦下午到家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进门的时候左手掌心里全是血。我想着上楼给他处理,但这小崽子一直不肯开门。”

    “……”

    唐幼颐视线微凝,张了张嘴。

    随后又顿住。

    尽管谢靓的眼神并不算是恳求,但唐幼颐依旧很难拒绝,于是点了点头:【我上去看看吧。】

    拎着医药箱走到卧室门口。

    唐幼颐抓着门柄往下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不像谢靓说的那样不肯开门。只是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只能看见窗边一点模糊身影。

    迟疑了一瞬,她伸手将灯打开。

    立在窗户边上的商柏谦回头看过来,唐幼颐与他的目光短暂接触,而后不着痕迹地下移,落在他垂在身侧,果然带有血迹的左手。

    唐幼颐也没有多说什么,脱掉外套,去浴室洗了个手,经过商柏谦的时候牵住他袖口。本来以为多少会费些力气,但今天他不知怎么格外配合。

    两人坐到床边。

    唐幼颐翻出双氧水和棉签,温吞地将凝固的血痂清理干净,消完毒,贴了个最大号的创可贴。

    这个过程中,谁都没有出声。

    因为两人都是侧坐着,唐幼颐低头的同时,两缕发丝柔顺地从耳边滑落,挡住了半边脸的轮廓,只留下愈发清晰的眉目与小巧精致的鼻梁。

    商柏谦从没见过她这么专注的模样。

    思绪不断翻涌着,他想起下午在车内看到的那一幕,彼时她似乎也是这副模样。

    思及此,喉结毫无征兆地滑动两下。

    直到结束时,商柏谦的掌心被很轻的抚过,应该是不小心,可他的手指莫名蜷缩了下。心底某处的跳动空了一拍,他闪烁着移开眼。

    唐幼颐全程都很平静,不是心无旁骛,而是不敢想、不能想。有些习惯深入骨髓,一旦失控就犹如野草荒原扔进一把火,结果难以控制。

    处理好伤口,也算是应允了谢靓的嘱托。

    刚准备要站起来,手腕被抓住。

    唐幼颐低下眼去看。

    商柏谦长腿微敞,面色淡然地盯着床头柜旁边的那盏落地灯架,似是漫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怎么不问我了?以前受伤,不总要问个清楚。”

    唐幼颐抿唇,抽出手比划:“但你不是一直都很不喜欢,我多嘴问你的事吗。”

    盯着她习惯性要比平常人慢一拍的动作。

    这一瞬间,商柏谦无端回想起,其实他们之间曾经也有过值得回忆的经历。比如他能看明白唐幼颐的手语,还是她亲自教的。

    那段时间他手腕受伤在家里休息,医生令行禁止不许玩手机。

    于是唐幼颐就拖着小板凳,坐到他面前要教他手语。那会儿她比现在要活泼一些,爱笑,脸上也并不始终是矜持克制的面具痕迹。

    她要教,但商柏谦打心底没什么耐心学这些。

    只是鬼使神差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突然就看懂了唐幼颐比划的内容。

    现在想想,大概是已经失了耐性的第五天。

    唐幼颐一边灵活地变幻着手指,一边笑

    眯眯地看着他问:“你要快点还是慢点呀?

    “你不说话,那我就慢一点好了呀。

    ?)

    目光有顷刻飘忽,但最终被商柏谦强制终止。

    被眼镜碎片划伤的掌心开始有了细微的疼痛,他的眸色被那阵难受刺地一缩,唇线紧绷,喉结又滚了滚:“那你现在问,我告诉你。

    不清楚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唐幼颐并不想在这方面跟他起争执,只想安稳过完爷爷的八十大寿。皱了下眉,顺着他的话缓慢做了几个手势:“那你怎么了?

    “我看到了。

    商柏谦抬眼,一字字地往出吐,“下午,花店门口。

    ……

    看到了,所以呢?

    在靳星然靠过来愣怔几秒后迅速推开,唐幼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一定要计较的事。如果非要计较,那他在婚内给陌生女性一张银行卡又是什么意思。

    纠纠缠缠,反而又成一团乱麻。

    也压根不太理解商柏谦,究竟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其他的,既然不喜欢,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她想问他的,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算了。

    问东问西只会让他更厌烦而已。

    更何况,以前那个唐幼颐在意的东西,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所以就算商柏谦此时的举动再怎么异常,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去思考。

    唐幼颐侧躺着闭上眼。

    所以在刚才听到商柏谦那句明显带有质问语调的话时,她只是觉得荒唐。沉默几秒之后,径直去了浴室洗澡,包括吃饭两人都没什么交流。

    花店忙了一整天,唐幼颐有些困了。

    酝酿了没一会儿倦意来袭,她沉沉睡了过去。

    呼吸渐匀,商柏谦侧头看向始终只留给他背影的人,几秒后,他吐出一口气,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地握住唐幼颐的胳膊扯进怀里。

    等到臂弯被填满,脑间混乱不堪,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

    半晌,手臂也跟着收紧。

    万籁俱寂的深夜最是滋养臭虫的时间。

    同一时刻,国内某个用户活跃量排行倒数的社交软件,有匿名者悄无声息地发布了一条博文,内容是张并无异常的照片,以及随处可见的简单标题——

    《818国际某珠宝设计师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