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老板你这话太渣了吧。”
小助理在那头感慨，小声嘀咕道：“别仗着老板娘喜欢你，就这么欺负人家。”
身后像是始终有人在以旁观角度窥视。
商柏谦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照旧紧闭的门，收回眼，不以为意地轻哂一声：“你又开智了？我给你发薪水是让你上班的还是当蛔虫的。”
小助理嘿嘿一笑：“那我不管了。”
既然当事人认为没必要，他又多费什么心思。转而开始汇报工作：“港区温家那位的结婚戒指截止时间在这周末，需要提前两天跟对方确定交货。”
“剩下还有几个筛选之后的私人合作，我都发在工作邮箱了。”
商柏谦闲闲地打了个呵欠，倾身捞过平板，解锁后顺手点开微博。耳边声音还在继续，他手上动作不停：“最近是不是有个珠宝晚宴？”
小助理顿了顿，把这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应：“对。”
商柏谦：“什么时候？”
“应该是二十号。”小助理迟疑道，“但当时电话邀请的时候，因为要闭关一周，我这边直接给拒了。你要是带人去参加的话，我今天联系。”
“嗯。”商柏谦点了点桌面，言简意赅道，“去。”
“那我要两张邀请函了？”
“一张。”
小助理不明就里：“多一个人不给进吧？每次人家都是邀请夫妻俩的……”说到这顿了下，他支支吾吾：“还是你想让那位假装老板娘啊。”
商柏谦顺着话音抬头，闻言啧了声。
小助理是刚开这间工作室招的，除了偶尔不着四六，工作能力实在没得说。但有些时候脑回路实在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个成年男人该有的。
譬如现在。
只是商柏谦没什么心情跟他计较，注意力反而被另外两个字吸引，表情一淡，随手把平板丢到设计稿纸上：“来跟我说说哪位？”
小助理吓了一跳：“什么哪位？”
商柏谦忽然拿过手机，将语音切换成视频，看着小助理放大好几倍的脸，不冷不热道：“不是说我要找人假装你老板娘吗？来给我说说看。”
小助理的脸顿时皱巴巴的：“这我哪知道。”
商柏谦定定地看着他，分辨出这人应该真的只是随便乱扯，才慢着语调一字一顿道：“既然不知道就闭嘴当哑巴，脑子不好用多喝点六个核桃
。”
“……”
掐断视频，商柏谦重新拿起平板。
往下翻了几页内容，不知看到了什么，喉结滚动，他又重新给小助理拨了通电话。
-
“欢迎光临。”
嘉源广场对面的商业街。
唐幼颐不做模特这一行之后，就在这边开了家花店，日常主推各类花束与节日礼盒。
这条街位于中心商务区，平时生意不错，她招了两个大学生员工，有事不在店里也有照应。
门口摆了一架大型钢铁侠机器人，是唐清羽送的开业礼物，装了自动识别系统，一旦感应到人就会发出播报，很酷。但偶尔语言性能失调会胡言乱语，眼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它真的好傻。”苗苗捧着马克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呛了下，“小唐姐，你什么时候让你那个便宜姐夫过来修修嘛。”
唐幼颐站在钢铁侠前，摸摸它胳膊蹭掉的漆，摇了摇头。
不管人还是机器人，都是有寿命的。
一段完整的人生能达到三万天，而机器人的寿命最长不过十年，算上零件损坏还得砍半，何况这架机器人本身就是半成品。
能坚持三年，已经是不容易。
唐幼颐拿干净帕子将机身上下擦了一遍，直到快要结束，钢铁侠又开了口：“欢迎光临。”
这话像是触碰到她此刻敏感的神经。
唐幼颐抿了抿唇，站起身，仰头与面前的巨物对视，忍不住在心里想：
你每天不停地输出这一句话不会累吗？
不受控失灵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不如就此放弃别再挣扎，变成废铁返厂算了吗？
前不久秋水台四楼听到的那句话，在耳边闪过，唐幼颐看着它，离开家这几个小时本能克制的难过一拥而上，她忽然就红了眼。
喉咙轻颤着，这两个问题也该问问自己才对。
店里开着暖气，温度很足。
苗苗将地上刚处理花材留下的碎枝叶收拾干净，又把桌上的包装纸整理好，做完这些准备走，见唐幼颐还站在钢铁侠前，背影寂寥。
“姐姐，”苗苗察觉到不对劲，又不敢唐突地靠过去，只能站在原地问，“怎么了吗？”
空白一片的脑海忽然钻进声音。
唐幼颐回过神，下意识低头，两颗硕大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了出来。她咽了咽喉咙，指尖刮掉沾在睫毛上的泪水，握着毛巾转身。
苗苗狐疑地打量她：“你是哭了吗？”
唐幼颐摇头：【不是四点还有课？下班吧。】
“哦哦好。”苗苗去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背着包匆匆往出走，“姐姐，那我走了。”
她从钢铁侠面前经过，下一秒，门口飘散开一道机械声：“欢迎光临。”
苗苗无语吐槽：“……傻子。”
唐幼颐垂眸，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蕾丝花带。
当初刚跟商柏谦结婚没多久，尽管知道他对自己没感情，但唐幼颐却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始终抱着很知足的心态。
所以很多次商柏谦总让她等，唐幼颐就等。
可是人心怎么会在一瞬间被填满。
拥有商柏谦的怀抱，开始痴想得到他的关心，得到他的爱。
在她无尽等待与沉沦这段感情的每一个日夜背后，都是他的漠视与不在意。
以至于到现在再回头看，唐幼颐的前面始终排满了其他东西，工作、朋友、各种玩乐，而她是商柏谦身边最不起眼的那个。
反正她不会说话，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安静。
“老板，帮我包一束绣球。”
花店来了两个女生，唐幼颐没再继续沉浸在情绪里，招待完两人，她一边拍摄素材，更新了几个社交软件，一边整理明天用的花材。
冬天街上人不多，店面关门早。
傍晚时分，室外乌云笼罩，眼看要大雨倾盆。
唐幼颐拖完地准备下班，吧台边的手机震动了下，微信提示音随后响起。
是瞿眠发的消息：【宝儿，约个饭吗？】
这邀请来得尤为及时，正好解了唐幼颐不太想回家的心情，念头一转：【去哪儿吃？】
瞿眠：【我家吧？咱们涮火锅。】
唐幼颐：【好。】
瞿眠：【你下班没有，我现在正好开车要从嘉源这边过，顺路接你去趟超市。】
瞿眠：【要不要给你老公报备一下？】
提起商柏谦，那声与语调随意的不用再度出现在耳边。唐幼颐不是玻璃心，相反她的心理一直以来都很强大，但这次是实实在在被伤到了。
之前的任何行为，都可以当作性格使然。
小打小闹的把戏她都可以降低底线，可今天的亲眼目睹，让唐幼颐没办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商柏谦可以不在意，不能也要她跟着不在意。
唐幼颐煎
熬地闭了闭眼
咽下酸涩：【不用
我今晚跟你睡吧？】
瞿眠：【那感情好啊
呜呜毕业之后我们都好久没钻过一个被窝了
好怀念。】
瞿眠：【我准备出发了哦。】
唐幼颐：【不着急。】
唐幼颐：【你路上注意安全。】
聊天告一段落
唐幼颐把小仓库的花全部搬到架子上
收拾妥当去换衣服。瞿眠上班的写字楼离花店并不远
等她准备出门
时间刚刚好。
打烊木牌翻了面
指纹上锁之后
唐幼颐双手插兜走到路边。
江北冬天的寒风像刀片
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唐幼颐刚戴上长羽绒服帽子。
滴滴——
瞿眠的车停在路边
按响喇叭的同时降下车窗
∟见星帘)
露出半张脸：“一一
上车！”
车里空调度数比较高
没一会儿
唐幼颐冻僵了的脸恢复了热意。瞿眠看着前方的车
右手拿出置物仓的粉色水杯：“先喝点。”
唐幼颐顺势捏捏她的手。
瞿眠笑了声：“你还记得裴思琪吗？”
名字有点熟悉
具体是谁唐幼颐记不太清。
“就是毕业那年追过商柏谦
还传了两天绯闻
最后被亲自打脸的那个。”瞿眠自顾自地说
“搞半天她现在还在娱乐圈沉浮呢
昨天新刊有个内页拍的她
恰好碰见聊了几句。”
这么一说
唐幼颐有点印象了。
那是毕业后的八月份
商唐两家还没有决定联姻。
爬上热搜的正是一则小视频。
商柏谦和裴思琪前后从酒店走出来
慢一步的女生喊住男人
两人面对面交递了张卡片
商柏谦收走揣进兜里
径直弯腰上了车。
评论区里面清一色猜测那是房卡。
当时她在国外拍摄
无意间看到过微博上短暂出现了片刻商柏谦的名字
热度很快被其他八卦新闻压下去。但没多久
那条视频再次被顶上热搜。
之后是商家与工作室双方下场才平息。
也因此
裴思琪蹭了很大一波模棱两可的热度。
连唐幼颐都怀疑过两人关系。
“裴思琪也没想到吧
商柏谦居然那么狠
直接在镜头前公然打脸。”瞿眠啧啧两声
“我可还记得他回答记者的那句名言。”
——你哪家报社的
不知道我对女人过敏？
因为这句话
商柏谦的表情甚至被网友截图
做成他让追问的不耐烦
皱着眉偏头
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你什么身份敢跟我说话”“想破产直说”之类的表情包
玩梗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看来
他倒也是对谁都一样。
思及此
唐幼颐垂下眼。
正好到了红绿灯。
瞿眠转过头
两人换了别的话题聊了阵。
就在唐幼颐写好内容给瞿眠看的时候
手机忽然一震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商柏谦：【还不回家？】
一眼看到的瞿眠稍稍挑起眉头。
随即
唐幼颐收回手
低头扫过消息内容。指尖只在空中悬停两秒
她动了动唇角
而后面不改色地将缩略聊天框滑开
没有点进去。
但许是因为第一次
她的手指在抖。
瞧见这幕
瞿眠的眉毛更高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