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逾婚[追妻] > 第 2 章 不逾
    第2章

    商柏谦这人

    唐幼颐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天之骄子

    商家孙辈唯一的孩子

    从投胎到如今的二十几岁

    顺风顺水

    不如意的大概只有三年前与她联姻这件事。众星捧月的环境让他在物质精神被极度满足后

    随便一个眼神都带着厌倦。

    包括对拥有能够绝对掌控一切的骄矜睥睨。

    说好听叫高高在上

    但唐幼颐觉得

    那张时刻写满“你这种废物也能跟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让我很失望”的脸

    更能准确形容商柏谦。

    也正因此

    他很少有情绪波动。

    对任何事都带着从容不迫的漠不关心与纵容。

    近两个月来冯少爷对她的纠缠连商家父母都有所耳闻

    但商柏谦始终无动于衷

    所以此时他突然出手

    唐幼颐松口气的同时有些惊讶。

    收回思绪

    她看到商柏谦朝垃圾桶走去。

    需要微微低头的姿势让他那截后脖颈暴露在众人视野内

    棘突位置的纹身尤其显眼

    是黑色线条缠绕设计的量子纠缠

    与一串俄语字母。

    干净整齐

    很漂亮。

    下一秒

    商柏谦忽然动了。

    踩着限量版球鞋的脚尖踢了踢冯少爷的小臂

    他漫不经心地问:“刚才想动手?”

    “…不不不是。”

    冯少爷起初敢肆无忌惮

    就是因为知道这夫妻俩感情淡薄。可商柏谦现在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反倒弄得他摸不着头脑

    偏偏又惹不起这位爷。

    被踹到的侧腰酸痛难忍

    他只能边哆嗦边道歉:“是我有眼无珠

    谦哥求你放我一马。”

    商柏谦笑了声:“你喊谁哥呢?”

    明明每个字都带有笑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

    冯少爷脖子发凉

    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

    他意识到不对

    话锋一转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我不配

    我哪有那个本事给你当弟弟。”

    “还挺有自知之明。”

    商柏谦不紧不慢地评价完

    等冯少爷悄悄松口气

    他又极其恶劣地继续开口:“但你让我有点不痛快了

    冯志星

    你说该怎么办?”

    “……”

    怎么办?

    妈的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正斟酌回答

    手被压在鞋底

    冯少爷的后背瞬间让这举动激起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等得不耐烦了

    商柏谦碾过他指尖

    终于撕开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具:“是要我剁了这只手

    还是找人挑了你的脚筋?毕竟残疾了

    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安分守己

    你说对不对?”

    刚才举高要打人的手背倏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加上听到这话

    冯少爷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尽管知道或许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可对方是商柏谦

    小祖宗的话哪怕假的也得当真的对待。思及此

    他两眼一黑

    浑身开始冒冷汗。

    “我看你不是挺能说

    ”商柏谦垂眸看着他

    脚下用力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嗯?”

    “啊——”

    稍稍扬起的尾音与冯少爷慢一拍的哀嚎声

    在寂静走廊形成回音。

    比半晌前真了些的痛呼略微刺耳

    唐幼颐平展的眉心蹙起

    下意识别过脸避了避。

    而就在这时。

    身后与商柏谦一同到场的中年男人见事态不对

    匆匆上前阻止:“使不得使不得!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随后又踹向冯少爷屁股

    骂道:“你这个畜生

    老子脸都让你丢尽了!”

    “还不赶紧滚起来给唐小姐道歉!”

    商柏谦瞥了眼男人

    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盯着他的反应

    唐幼颐就知道这表态一定是合了心意

    果然商柏谦也很给面子

    抬脚放人的同时不忘感慨:“可惜了

    生出这么个儿子。”

    冯总一噎

    却敢怒不敢言。

    只能将憋闷的火气发泄在亲儿子身上

    忍着怒意接连几脚踹过去。抵住冯少爷后背的垃圾桶砰砰几声

    垃圾纸团与烟灰散落了他一身。

    几秒后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对不起

    我——”

    冯少爷狼狈靠近

    沙哑吃瘪地道歉说到一半

    被始终站在后方的两名保镖拦住

    面容强硬。再看唐幼颐

    同样也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

    还想继续。

    胳膊忽然被拉住。

    冯总打量了眼商柏谦。

    对方姿态慵懒

    抄着手倚靠墙面

    下颌稍敛

    挡在运动连帽衫领口里。眸色是不掺杂质的黑与白

    因此要笑不笑时

    昳丽眉目多了几分少年气与不谙世事的无辜

    却又带着十足的压迫。

    四目相对

    冯总险些落了下乘。

    他掌心冒汗地拎住冯少爷衣领跟唐幼颐道歉

    欲言又止片刻

    跟商柏谦保证会严加管教

    才扯着逆子往出走。没走多远

    还能听见气急败坏地斥责。

    不相干的人接连离开

    走廊只剩他们俩。

    想到前段时间不欢而散的场景

    唐幼颐朝商柏谦望去

    不经意撞入他悠闲的视线

    提着的那一口气松散

    她没再踯躅

    主动走到了对方身边。

    唐幼颐在备忘录写给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事过来。”商柏谦现在才有闲心问她有没有事

    确定没受伤

    随口叮嘱了句

    “夜店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下次喝酒去别处。”

    沉默两秒。

    唐幼颐想告诉他自己不喝酒

    也想问那怎么他就可以过来。但时隔一个月再见

    她并不想破坏这样难得的平和气氛

    于是压制住两句反问。

    低头写:【今晚回家吗?】

    商柏谦扬了扬眉:“有事?”

    唐幼颐装作没听懂这话里的潜台词:【你都一个月不在家了

    我想和你吃顿饭。】

    将手机递给他的时候

    唐幼颐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想从那张脸探寻出哪怕一秒的波动。

    但很可惜

    并没有。

    “到底是想和我吃顿饭

    还是想我?”商柏谦粗略扫过内容后调侃

    抬手抚向她后脖颈

    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像逗猫那样随意

    “最近很忙

    别让我为难

    好不好?”

    嗓音明明很温和

    可眼神始终毫无变化。

    这一刹那

    唐幼颐鬼使神差地产生一丝怀疑

    在他眼里自己与寻衅滋事的冯家那位有什么区别。

    她不再继续往下接

    氛围便凝滞。

    之后的好几秒

    唐幼颐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商柏谦也并不在意

    自顾自地撩起眼皮

    不知看到什么

    唇角丝毫没有掩饰地挑起一丝弧度。抽回手的途中

    指背顺势刮了两下她的脸。

    接着散漫道:“早点回去。”

    唐幼颐下意识要去抓他的手。

    说不清究竟是巧合

    还是商柏谦有意避让

    两人的指尖在空中触碰错过。她再回头

    只留下对方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与熟悉背影。

    唐幼颐垂眼

    缓慢地收起手机。

    另一边

    商柏谦与楼词穿过大厅上二楼。

    楼词回头扫向身后

    确定看不见人了

    才笑着揶揄:“留学那会儿我还跟室友打赌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你打架

    没想到今天真被我亲眼撞见了。”

    商柏谦睨他:“你看不出来是单方面碾压?”

    习惯了商柏谦噎人的能力

    楼词也不恼

    顺从地点点头

    又撞了撞他的胳膊说:“以前还没看出来

    你对你老婆这么上心?我说你干脆好好过日子呗。”

    “你哪只眼看到我没好好过?”

    说到这

    商柏谦显然不认同他的提议:“眼睛不灵光可以跟脑袋一起打包去医院。”

    “……”

    无语凝噎了阵

    楼词刚想反问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四分之一时间在家

    唐幼颐究竟是异地还是丧偶

    就听到商柏谦莫名轻啧:“麻烦。”

    “什么麻烦?”

    这两个字恍若忽然打通任督二脉

    楼词隐隐有了猜测

    分析道:“我就说明明保镖先一步

    最后偏是你跟冯家那个动了手

    该不会是怕唐家知道在你眼皮底下出事却不管

    来找你麻烦吧?”

    商柏谦侧目看他一眼。

    楼词面露了然。

    好半晌

    商柏谦才不咸不淡地啊了声。

    -

    回到卡座

    关于那期杂志的话题已经略过。

    一群人喝得差不多了

    只有小助理和瞿眠清醒着

    剩下几个眼神开始打飘。瞿眠跟代驾司机约好出发的时间

    和助理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唐幼颐回来时

    正好到点。

    今晚会在酒吧遇见商柏谦实在意外。

    纵然清楚他说有事

    就一定不会回家

    但唐幼颐在帮瞿眠把大伙送上公司的小型团建车

    跟她道别后

    还是让司机在外面多停了十分钟。

    她以前也是会固执等很久的。

    直到一次次被失约

    然后再接受各种无足轻重的小借口

    又一遍遍翻页

    唐幼颐也学着做加减。但就算这样

    只要再跟商柏谦接触得久了些

    又忍不住清醒着重蹈覆辙。

    因为他有时对她很好

    有时又很捉摸不透。

    零点的钟声响起。

    车子缓缓起步

    灯红酒绿的酒吧大门很快消失在唐幼颐的视野

    她失望地闭上了眼。

    回到家

    ?)

    帮佣阿姨早早帮忙放好洗澡水

    加了点舒缓疲惫的精油。唐幼颐泡了二十分钟

    做完简单护肤

    点了支睡眠熏香躺下休息。

    一切流程如旧。

    只不过今晚商柏谦的意外出现

    让唐幼颐记起了一些很久没有再回忆过的往事。

    伴着迷迭香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与商柏谦重逢

    是在国庆周的最后一天。

    上完补习班

    唐幼颐终于结束因为不能说话

    而被同学隐约孤立的窒息环境。

    走出大楼电梯

    三五成群的男生或蹲或站

    停在安全出口聊天说笑。

    他们大概是不太熟悉路

    又好不容易碰上这栋大楼里的人

    最靠前的男生朝她吹了口哨:“哎小同学

    知不知道宝莱在几层?”

    唐幼颐望着那群男生

    其中有个又高又壮。

    怎么看都不好惹

    于是她浑身紧绷着攥紧书包带

    摇摇头往旁边让开。

    男生啧了声

    还想再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

    边上公用卫生间里走出另一个男生

    穿着白T

    迎面过去敲了下对方脑袋:“十七楼

    猪头。你不去招惹别人能死啊

    吓着你负责?”

    “我靠商柏谦

    我发型!”

    商柏谦——

    这个仿佛拥有魔力一样的名字

    让唐幼颐猝然抬眼

    那是她多年来的第一次失态

    呆愣地望着不远处挺括明朗的男生

    久久回不了神。

    起初说话的那个男生发觉她还停在原地

    撞了下商柏谦:“那女生一直看你哎

    认识不?”

    被提醒到

    男生随意地转头瞥了眼。

    十七八岁这个年龄即将褪去少年的稚嫩青涩

    已经开始多了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宽肩窄腰

    举手投足间都是养尊处优的矜贵。

    唐幼颐怔怔地跟他对视

    心头一跳。

    可对方的视线仿若片刻月光

    轻慢又倦怠。回眸时漫不经心地掠过

    好像真的只是被朋友短暂提起一丝兴致

    丝毫没做任何停留

    转瞬收回。

    他神色懒散地回答:“不认识。”

    唐幼颐霎时感到怅然所失

    却又松了口气。

    是该不认识。

    连人体细胞每七年都会全部换新

    所以相隔十几年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十月份

    芜城的气温久久不见降低。那天明明高温烈日

    却在商柏谦走进电梯的瞬间

    穿堂风吹起她的发尾

    一同吹散连绵数日的灰暗。

    就那一眼燃起唐幼颐的喜欢

    如绵绵星火燎原

    虽温吞却也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得知姐姐即将与商柏谦联姻的时候

    她的心脏骤然空拍

    不可置信的失重令唐幼颐意识到

    她根本无法忍受他成为自己的姐夫。

    于是唐幼颐像做任何一次决定那样

    利落又果断地向姐姐提出了诉求。

    “你真的想好了吗?”

    哪怕在梦里

    唐幼颐都清晰记得姐姐的复杂眼神:“商柏谦不是良配

    你们不是一路人。”

    她那时年轻气盛

    不以为意。

    况且姐姐有感情很好但一直没有确定关系的青梅竹马

    唐家只有她

    商家也只有商柏谦。这在当时的她眼里根本不算巧合

    是天作之合。

    以至于在与他见面之前

    她仍在沾沾自喜。

    直到亲耳听见商柏谦那句冷漠又厌烦的“我不会喜欢你”。

    梦里场景交织

    再遇的惊喜与期待被打碎的窒息令唐幼颐喘不过气。

    她眉心紧蹙

    所有梦境骤然消失的下一刻

    黑暗里

    再度浮现商柏谦冰冷到毫无温情的目光。

    脚下踩空

    唐幼颐睁开了眼。

    单手撑床悬空在她上方的商柏谦微顿

    歪了歪头

    触及她湿漉漉的双眼

    下唇还留有浅浅一道牙印。他好整以暇地抬眉:“哭了?”

    诧异、戏谑、吊儿郎当。

    耳边真切响起的这道声音与梦中那句话重叠

    极其容易分辨哪个才是现实。

    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唐幼颐如释重负。

    但梦里的落差依然紧紧包裹着她的情绪

    后知后觉的钝痛袭来

    还没反应过来商柏谦怎么回来了

    酝酿在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先一步滑落。

    瞧见眼前状况

    商柏谦才稍微收起眼底不怎么正经的慾念

    手里动作停下。像是感到稀奇

    他盯着唐幼颐看了两秒

    嘴角动了动。

    不料怀里的人突然伸出小臂

    揽住他脖颈。

    唐幼颐很少这么大反应

    拥抱的力道很重

    也几乎从未这样主动过。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的念头变淡

    另一个消散了没几秒的念头紧追直上。

    商柏谦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生理慾望的人

    回手压住她

    侧面看过去

    唐幼颐仿若整个人都被他彻底笼罩遮挡

    只留下两只细瘦嫩白的手臂。

    他哑着声音笑:“这么主动?”

    卧室内灯光昏暗

    窸窸窣窣动静声响起。

    等唐幼颐从噩梦醒神

    睡裙肩带扯落

    她已经陷入商柏谦的股掌之中。

    颤颤悠悠的无声惊呼了瞬。

    随即那道与梦中完全不相同的嗓音滑向她耳畔

    带着一点点鼻音

    像是在引诱

    低沉性感:

    “那今晚要不要试试另一种主动?”!

    第2章

    商柏谦这人,唐幼颐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天之骄子,商家孙辈唯一的孩子,从投胎到如今的二十几岁,顺风顺水,不如意的大概只有三年前与她联姻这件事。众星捧月的环境让他在物质精神被极度满足后,随便一个眼神都带着厌倦。

    包括对拥有能够绝对掌控一切的骄矜睥睨。

    说好听叫高高在上,但唐幼颐觉得,那张时刻写满“你这种废物也能跟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让我很失望”的脸,更能准确形容商柏谦。

    也正因此,他很少有情绪波动。

    对任何事都带着从容不迫的漠不关心与纵容。

    近两个月来冯少爷对她的纠缠连商家父母都有所耳闻,但商柏谦始终无动于衷,所以此时他突然出手,唐幼颐松口气的同时有些惊讶。

    收回思绪,她看到商柏谦朝垃圾桶走去。

    需要微微低头的姿势让他那截后脖颈暴露在众人视野内,棘突位置的纹身尤其显眼,是黑色线条缠绕设计的量子纠缠,与一串俄语字母。

    干净整齐,很漂亮。

    下一秒,商柏谦忽然动了。

    踩着限量版球鞋的脚尖踢了踢冯少爷的小臂,他漫不经心地问:“刚才想动手?”

    “…不不不是。”

    冯少爷起初敢肆无忌惮,就是因为知道这夫妻俩感情淡薄。可商柏谦现在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反倒弄得他摸不着头脑,偏偏又惹不起这位爷。

    被踹到的侧腰酸痛难忍,他只能边哆嗦边道歉:“是我有眼无珠,谦哥求你放我一马。”

    商柏谦笑了声:“你喊谁哥呢?”

    明明每个字都带有笑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冯少爷脖子发凉,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错觉。

    他意识到不对,话锋一转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我不配,我哪有那个本事给你当弟弟。”

    “还挺有自知之明。”

    商柏谦不紧不慢地评价完,等冯少爷悄悄松口气,他又极其恶劣地继续开口:“但你让我有点不痛快了,冯志星,你说该怎么办?”

    “……”

    怎么办?

    妈的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正斟酌回答,手被压在鞋底,冯少爷的后背瞬间让这举动激起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等得不耐烦了,商柏谦碾过他指尖,终于撕开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具:“是要我剁了这只手,还是找人挑了你的脚筋?毕竟残疾了,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安分守己,你说对不对?”

    刚才举高要打人的手背倏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加上听到这话,冯少爷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尽管知道或许是刻意说给他听的,可对方是商柏谦,小祖宗的话哪怕假的也得当真的对待。思及此,他两眼一黑,浑身开始冒冷汗。

    “我看你不是挺能说,”商柏谦垂眸看着他,脚下用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嗯?”

    “啊——”

    稍稍扬起的尾音与冯少爷慢一拍的哀嚎声,在寂静走廊形成回音。

    比半晌前真了些的痛呼略微刺耳,唐幼颐平展的眉心蹙起,下意识别过脸避了避。

    而就在这时。

    身后与商柏谦一同到场的中年男人见事态不对,匆匆上前阻止:“使不得使不得!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随后又踹向冯少爷屁股,骂道:“你这个畜生,老子脸都让你丢尽了!”

    “还不赶紧滚起来给唐小姐道歉!”

    商柏谦瞥了眼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盯着他的反应,唐幼颐就知道这表态一定是合了心意,果然商柏谦也很给面子,抬脚放人的同时不忘感慨:“可惜了,生出这么个儿子。”

    冯总一噎,却敢怒不敢言。

    只能将憋闷的火气发泄在亲儿子身上,忍着怒意接连几脚踹过去。抵住冯少爷后背的垃圾桶砰砰几声,垃圾纸团与烟灰散落了他一身。

    几秒后,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对不起,我——”

    冯少爷狼狈靠近,沙哑吃瘪地道歉说到一半,被始终站在后方的两名保镖拦住,面容强硬。再看唐幼颐,同样也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还想继续。

    胳膊忽然被拉住。

    冯总打量了眼商柏谦。

    对方姿态慵懒,抄着手倚靠墙面,下颌稍敛,挡在运动连帽衫领口里。眸色是不掺杂质的黑与白,因此要笑不笑时,昳丽眉目多了几分少年气与不谙世事的无辜,却又带着十足的压迫。

    四目相对,冯总险些落了下乘。

    他掌心冒汗地拎住冯少爷衣领跟唐幼颐道歉,欲言又止片刻,跟商柏谦保证会严加管教,才扯着逆子往出走。没走多远,还能听见气急败坏地斥责。

    不相干的人接连离开,走廊只剩他们俩。

    想到前段时间不欢而散的场景,唐幼颐朝商柏谦望去,不经意撞入他悠闲的视线,提着的那一口气松散,她没再踯躅,主动走到了对方身边。

    唐幼颐在备忘录写给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事过来。”商柏谦现在才有闲心问她有没有事,确定没受伤,随口叮嘱了句,“夜店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下次喝酒去别处。”

    ⒙)

    沉默两秒。

    唐幼颐想告诉他自己不喝酒,也想问那怎么他就可以过来。但时隔一个月再见,她并不想破坏这样难得的平和气氛,于是压制住两句反问。

    低头写:【今晚回家吗?】

    商柏谦扬了扬眉:“有事?”

    唐幼颐装作没听懂这话里的潜台词:【你都一个月不在家了,我想和你吃顿饭。】

    将手机递给他的时候,唐幼颐抬头去看他的表情,想从那张脸探寻出哪怕一秒的波动。

    但很可惜,并没有。

    “到底是想和我吃顿饭,还是想我?”商柏谦粗略扫过内容后调侃,抬手抚向她后脖颈,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像逗猫那样随意,“最近很忙,别让我为难,好不好?”

    嗓音明明很温和,可眼神始终毫无变化。

    这一刹那,唐幼颐鬼使神差地产生一丝怀疑,在他眼里自己与寻衅滋事的冯家那位有什么区别。

    她不再继续往下接,氛围便凝滞。

    之后的好几秒,唐幼颐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商柏谦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撩起眼皮,不知看到什么,唇角丝毫没有掩饰地挑起一丝弧度。抽回手的途中,指背顺势刮了两下她的脸。

    接着散漫道:“早点回去。”

    唐幼颐下意识要去抓他的手。

    说不清究竟是巧合,还是商柏谦有意避让,两人的指尖在空中触碰错过。她再回头,只留下对方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与熟悉背影。

    唐幼颐垂眼,缓慢地收起手机。

    另一边,商柏谦与楼词穿过大厅上二楼。

    楼词回头扫向身后,确定看不见人了,才笑着揶揄:“留学那会儿我还跟室友打赌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你打架,没想到今天真被我亲眼撞见了。”

    商柏谦睨他:“你看不出来是单方面碾压?”

    习惯了商柏谦噎人的能力,楼词也不恼,顺从地点点头,又撞了撞他的胳膊说:“以前还没看出来,你对你老婆这么上心?我说你干脆好好过日子呗。”

    “你哪只眼看到我没好好过?”

    说到这,商柏谦显然不认同他的提议:“眼睛不灵光可以跟脑袋一起打包去医院。”

    “……”

    无语凝噎了阵,楼词刚想反问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四分之一时间在家,唐幼颐究竟是异地还是丧偶,就听到商柏谦莫名轻啧:“麻烦。”

    “什么麻烦?”

    这两个字恍若忽然打通任督二脉,楼词隐隐有了猜测,分析道:“我就说明明保镖先一步,最后偏是你跟冯家那个动了手,该不会是怕唐家知道在你眼皮底下出事却不管,来找你麻烦吧?”

    商柏谦侧目看他一眼。

    楼词面露了然。

    好半晌,商柏谦才不咸不淡地啊了声。

    -

    回到卡座,关于那期杂志的话题已经略过。

    一群人喝得差不多了,只有小助理和瞿眠清醒着,剩下几个眼神开始打飘。瞿眠跟代驾司机约好出发的时间,和助理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唐幼颐回来时,正好到点。

    今晚会在酒吧遇见商柏谦实在意外。

    纵然清楚他说有事,就一定不会回家,但唐幼颐在帮瞿眠把大伙送上公司的小型团建车,跟她道别后,还是让司机在外面多停了十分钟。

    她以前也是会固执等很久的。

    直到一次次被失约,然后再接受各种无足轻重的小借口,又一遍遍翻页,唐幼颐也学着做加减。但就算这样,只要再跟商柏谦接触得久了些,又忍不住清醒着重蹈覆辙。

    因为他有时对她很好,有时又很捉摸不透。

    零点的钟声响起。

    车子缓缓起步,灯红酒绿的酒吧大门很快消失在唐幼颐的视野,她失望地闭上了眼。

    回到家,帮佣阿姨早早帮忙放好洗澡水,加了点舒缓疲惫的精油。唐幼颐泡了二十分钟,做完简单护肤,点了支睡眠熏香躺下休息。

    一切流程如旧。

    只不过今晚商柏谦的意外出现,让唐幼颐记起了一些很久没有再回忆过的往事。

    伴着迷迭香,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与商柏谦重逢,是在国庆周的最后一天。

    上完补习班,唐幼颐终于结束因为不能说话,而被同学隐约孤立的窒息环境。

    走出大楼电梯,三五成群的男生或蹲或站,停在安全出口聊天说笑。

    他们大概是不太熟悉路,又好不容易碰上这栋大楼里的人,最靠前的男生朝她吹了口哨:“哎小同学,知不知道宝莱在几层?”

    唐幼颐望着那群男生,其中有个又高又壮。

    怎么看都不好惹,于是她浑身紧绷着攥紧书包带,摇摇头往旁边让开。

    男生啧了声,还想再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边上公用卫生间里走出另一个男生,穿着白T,迎面过去敲了下对方脑袋:“十七楼,猪头。你不去招惹别人能死啊,吓着你负责?”

    “我靠商柏谦,我发型!”

    商柏谦——

    这个仿佛拥有魔力一样的名字,让唐幼颐猝然抬眼,那是她多年来的第一次失态,呆愣地望着不远处挺括明朗的男生,久久回不了神。

    起初说话的那个男生发觉她还停在原地,撞了下商柏谦:“那女生一直看你哎,认识不?”

    被提醒到,男生随意地转头瞥了眼。

    十七八岁这个年龄即将褪去少年的稚嫩青涩,已经开始多了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都是养尊处优的矜贵。

    唐幼颐怔怔地跟他对视,心头一跳。

    可对方的视线仿若片刻月光,轻慢又倦怠。回眸时漫不经心地掠过,好像真的只是被朋友短暂提起一丝兴致,丝毫没做任何停留,转瞬收回。

    他神色懒散地回答:“不认识。”

    唐幼颐霎时感到怅然所失,却又松了口气。

    是该不认识。

    连人体细胞每七年都会全部换新,所以相隔十几年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十月份,芜城的气温久久不见降低。那天明明高温烈日,却在商柏谦走进电梯的瞬间,穿堂风吹起她的发尾,一同吹散连绵数日的灰暗。

    就那一眼燃起唐幼颐的喜欢,如绵绵星火燎原,虽温吞却也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得知姐姐即将与商柏谦联姻的时候,她的心脏骤然空拍,不可置信的失重令唐幼颐意识到,她根本无法忍受他成为自己的姐夫。

    于是唐幼颐像做任何一次决定那样,利落又果断地向姐姐提出了诉求。

    “你真的想好了吗?”

    哪怕在梦里,唐幼颐都清晰记得姐姐的复杂眼神:“商柏谦不是良配,你们不是一路人。”

    她那时年轻气盛,不以为意。

    况且姐姐有感情很好但一直没有确定关系的青梅竹马,唐家只有她,商家也只有商柏谦。这在当时的她眼里根本不算巧合,是天作之合。

    以至于在与他见面之前,她仍在沾沾自喜。

    直到亲耳听见商柏谦那句冷漠又厌烦的“我不会喜欢你”。

    梦里场景交织,再遇的惊喜与期待被打碎的窒息令唐幼颐喘不过气。

    她眉心紧蹙,所有梦境骤然消失的下一刻,黑暗里,再度浮现商柏谦冰冷到毫无温情的目光。

    脚下踩空,唐幼颐睁开了眼。

    单手撑床悬空在她上方的商柏谦微顿,歪了歪头,触及她湿漉漉的双眼,下唇还留有浅浅一道牙印。他好整以暇地抬眉:“哭了?”

    诧异、戏谑、吊儿郎当。

    耳边真切响起的这道声音与梦中那句话重叠,极其容易分辨哪个才是现实。

    心脏猛地跳了几下,唐幼颐如释重负。

    但梦里的落差依然紧紧包裹着她的情绪,后知后觉的钝痛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商柏谦怎么回来了,酝酿在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先一步滑落。

    瞧见眼前状况,商柏谦才稍微收起眼底不怎么正经的慾念,手里动作停下。像是感到稀奇,他盯着唐幼颐看了两秒,嘴角动了动。

    不料怀里的人突然伸出小臂,揽住他脖颈。

    唐幼颐很少这么大反应,拥抱的力道很重,也几乎从未这样主动过。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的念头变淡,另一个消散了没几秒的念头紧追直上。

    商柏谦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生理慾望的人,回手压住她,侧面看过去,唐幼颐仿若整个人都被他彻底笼罩遮挡,只留下两只细瘦嫩白的手臂。

    他哑着声音笑:“这么主动?”

    卧室内灯光昏暗,窸窸窣窣动静声响起。

    等唐幼颐从噩梦醒神,睡裙肩带扯落,她已经陷入商柏谦的股掌之中。

    颤颤悠悠的无声惊呼了瞬。

    随即那道与梦中完全不相同的嗓音滑向她耳畔,带着一点点鼻音,像是在引诱,低沉性感:

    “那今晚要不要试试另一种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