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晴转阴天，日光比之前黯淡。
中年人脑袋自爆的情景，在他们的脑海扎根，挥之不去。
会死人的。
会“嘭”一下突然死人。
几乎没人想死。
现在，警戒线是鬼门关，谁敢越过去，谁迎来死亡。
“我……我不翻过去……”
花衣服大妈和大叔惜命，不敢用生命赌一把。
两个年轻人犹豫不决。
王可可和贺平安不需要表态，他们一直站在鹿苗的身旁，未曾动摇。
呆在建筑物外面不安全，离去的鸟群随时卷土重来。鹿苗不等他们仔细考虑，朝警戒线走去。
没想到除了两名队员跟上来，还有戴眼镜的男子。
“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我们走的路可能非常危险。”王可可诧异。
他直言不讳：“直觉告诉我，跟着你们走，生存的几率大一些。”
王可可狐疑地打量男子。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但果敢心狠，给带来她同行的气息。
哦不对，是家人的同行，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四人跨过黄色的警戒线，行走的速度比之前快。
另一队的四人，拐进交错的岔道。大片树荫落下，林间尽是阴暗的树影；茂密的花草长在路边，滴落晶莹的水珠。
岔道的空气非常清新，夹带一股雨后的清凉气息。
花衣服大妈和大叔负责警惕四周有没有昆虫和鸟，两个年轻人低头看纸质地图，琢磨路线。
“走岔道确实会靠近中心湖，不过我们尽量走外围的岔道，肯定不会离中心湖很近。”
“我们现在去东门吗？”
“肯定的。”
大叔惴惴不安。“那算不算往回走？景点又改变？”
年轻人苦恼地挠头。
去东门有两条路线，要么经过西门然后再绕半圈植物园，要么经过入口处前往东门。
另一个年轻人迟疑道：“我们现在走岔道，不算是回到入口处的原点，所以应该算不上回头，而且这是相对短的路线。”
“但我隐约记得经过入口处的话，会离水生植物馆比较近。”
“别提水生植物馆！我们的地图上没有！”
大家沉默片刻。
无论选择哪条路线，还是要赌一把。
花衣服大妈不想再绕
大半圈植物园，选择经过入口处。
最终，他们拐进另一条岔道。
没有注意到路边伫立一根木桩，其顶部的断口很新鲜。
这边的空气逐渐带一点湿腻的气息。没多久，他们闻到水的腥味。
荷花池位于林荫下。
他们谨记别在池塘游玩的规则，快速经过荷花池。
细碎说话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四人如临大敌。
当他们以为又出现丁香田的幻觉时，前方的林间出现两道影影绰绰的背影。
两个人低着头，似乎在讨论地图上的路线。
“我觉得往那边走比较好。”
“另一条路近一些。”
花衣服大妈向同伴投去询问的眼神。
大叔和两个年轻人摇头，选择视若无睹。
四人经过之际，那两个陌生人却从后面喊住他们。
“你们从哪边来的？”
四人全身一僵，交换眼神，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你们要一起走吗？”
四人果断摇头。
“这样啊……那你们能告诉我们，水生植物馆怎么走吗？”
什么馆？
水生植物馆？？？
他们如遭雷击，忍不住回望两个陌生人。
握草！
他们的身体是人形，脸皮却比树皮还皱巴巴，两只拳头大的眼睛折射出一格一格的纹路，像昆虫的复眼！
“啊……”花衣服大妈立刻捂禁嘴巴。
“快走，别理会他们。”胆战心惊的大叔声若蚊蝇。
四人不敢跟他们交谈，一声不吭地加快脚步。
后面的说话声音依然隐隐约约。
“他们的表情很奇怪，是害怕吗？”
“害怕什么？”
“我们？”
“他们看见什么了？”
毛骨悚然的对话吓得四人小跑起来，离两个鬼东西越远越好。
而翻过封锁线的鹿苗等人走在太阳底下的主干道，路边的树荫斑斑驳驳。
“我一直思考怎么才算是往回走。”
鹿苗闻言，侧眸注视眉头深锁的贺平安。“想到答案了吗？”
“有眉目。”他老神在在地环手抱胸。“我们刚才从警戒线前面折回食虫植物馆，食虫植物馆还在原地。和第一次往回走的区别是什么？第一次是回到路标那。”
“路标
才是原点。”
“我是这么认为。”
“你的思路很清晰。”
贺平安眼底的欣喜一闪而过，面容恢复一潭死水之色。
不远处，郁金香的花田五彩缤纷，个别干枯的花朵呈褐色，旁边出现一朵黑色郁金香。
花田的对面，伫立路标、地图展示墙和悬吊的木牌。
“大家保持理智。”鹿苗压低声线提醒。
他们不得不停留在黑色郁金香的对面，背向诡异不祥的黑色郁金香。
荷塘月色↑
←丁香田
←食虫植物馆
兰花馆→
桃花坞→
郁金香田↓
中心湖↓
“……疼……”
低沉的呢喃来自脑后，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
四人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阅读木牌的规则。
“……好疼……”
尊敬的游客，您当前的位置是郁金香田，祝您身体健康，观光愉快！
1，请确保您看到的郁金香是花田前简介中的品种。若出现没见过的品种，请安静地离开，不要向别人描述。
“……帮帮我……”
2，为了配合园方管理，请确保您遇到的游客五官端正：长着横向排列的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竖向的鼻子和一张嘴巴。否则，请勿与对方交流，立刻离开。
3，禁止任何员工、游客和组织篡改园方的告示，或冒充园方书写告示误导游客。若有发现，请您向红衣或者青衣的工作人员求助。
“……我在后面……”
4，春季是蚊虫最活跃的季节，请您严格按照地图的路线前行，切勿随意偏离路线。
5，本园提供特殊天气的播报。
6，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请勿随地丢垃圾，请勿在池塘或在湖边大小便。
“……求求你们……”
纪念品店和兰花馆就在不远处，他们不着急进入。
鹿苗指着第二条规则。“这一条和《紧急通知》的第三条相似，但是这一条警示切勿交谈，内容有出入。面前的第三条规则意有所指，都暗示游客警惕假规则，《紧急通知》出现在这块告示牌前面，耐人寻味。”
戴眼镜的男子饶有兴味。“《紧急通知》为什么出现？”
“……帮帮我……”
“我猜第四条规则就是答案。”她目光如炬，
眸子的光泽比红字的金色闪粉更耀眼。
若有所思的贺平安接话：“《入园须知》也提到蚊虫。蚊虫喜欢阴凉潮湿的环境，里面的岔道树荫多，凉快，比太阳底下的主干道多。”
王可可起鸡皮疙瘩。“《紧急通知》诱导我们走了岔道，被蚊虫叮咬。”
“蚊虫会不会还指代其他东西？”
鹿苗的疑问使他们生出寒意。
“特殊的天气播报就差明写着‘我有问题’四个字。”贺平安的嘴不饶人也不饶规则。
“……水生植物馆……”
“外面好热啊，我们去纪念品店乘凉吧。”王可可用夹克的衣襟扇风，一头粉毛倒是没有沾汗水。
“好，买些东西。”
四人无视郁金香田走过。
黑色郁金香在太阳底下盛放，过于孤独。
没多久，一只白色蝴蝶飞过来。
纪念品店门外的告示几乎一样，下方手写的小字不一样：任何■都有问题！躲避■！
“啧，又有关键字被涂黑。”王可可斜睨戴眼镜的男子。“见过这种情况吗？”
“见过。”他的回答简明扼要。
“经验丰富啊。”
他但笑不语。
这次的青衣店员是年轻的女性，莺声燕语：“欢迎光临！”
她眉目和善，笑容甜美。
跟上一个青衣店员的服务态度天渊之别。
戴眼镜的男子拿起一瓶杀虫剂。
贺平安狐疑。
他主动解释：“队伍里面，有两瓶杀虫剂比较稳妥。”
“你作为临时队员，这话令人眼前一亮，但会令队长眼前一黑。”
他哑言失笑。“你的年龄不大，怎么嘴巴像一把刀？”
贺平安耸肩。“接受过社会毒打。”
戴眼镜的男子无言以对。
继而，两人看见王可可招手。
原来她们找到售卖纯净饮用水的货架。
数量不多，只摆放一列。
“上一个青衣店员让我们小心卖水的店。”王可可偷瞄柜台后面的女店员。
女店员面带笑容，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一如有了灵魂的娃娃。
“收银台上有一瓶咖啡饮料。”鹿苗不动声色地提醒。
窗外的厚云暂时遮挡阳光，阴沉的天色衬得店里的灯光格外明亮。
灯
光下，带有包装的瓶身微微透光，显露瓶里的咖啡饮料少了一半。
王可可紧张地咽口水。“桌面的纸是被她涂成黑色吧。”
进来时，她以为是女店员太无聊而涂鸦着玩，现在看来，杂乱的黑色线条几乎涂满一张白纸。
“既然卖水视为有问题，他们的员工守则肯定有一条是不能喝任何饮料。”鹿苗毫不犹豫地拿起一瓶纯净水。
王可可大吃一惊。“水不是有问题吗？你要买？”
“买了才知道有没有问题。”
女店员对于顾客买水的行为习以为常般，面不改色地给纯净水扫描条形码。“五块，谢谢。”
鹿苗一边掏现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个牌子的咖啡好喝吗？”
女店员眼前一亮。“好喝！甜甜的，有一股很香的奶味。”
“你第一次喝？”
“是啊，比清水还好喝。”
她看起来很正常。
王可可以为自己错怪女店员。
但当女店员伸手接过鹿苗的五块现金，他们猛然看见她的手背长出短而稀疏的绒毛。
尽管稀疏，但因为是白色，所以比较显眼。
鹿苗面不改色地继续打听：“上一个纪念品店不卖水，我以为这里不准卖水。”
女店员的笑容霎时僵硬。“不……卖水？”
“是啊，守则不是说店里不售卖水吗？”
“守则……”她突然惊恐地瞪圆双目。
?静静的土豆)
“啊！”
她娇俏的脸瞬间长出密集的白色短绒毛，皮肤下面闪现蠕动的小东西。
数量极多。
“快出去！”鹿苗担心她像中年人一样自爆。
戴眼镜的男子直接放下一百块，提着杀虫剂跑出纪念品店。
“啊——”
店门阻隔里面的惨叫。
四人躲在门外，偷窥女店员的嘴吐出一根长长的昆虫口器。
“妈呀……”王可可头皮发麻。
贺平安灵光乍现。“我想起蚊子喜欢黑色。”
“啊？”
王可可惊诧脸：这个时候你说这个？
“我以前住的地方招很多蚊子，为了防蚊，房东建议我们多使用白色的物品，说黑色最招蚊子。”
戴眼镜的男子听懂了。“她涂黑白纸，加上吐出那么长的虫子针管，她会变成蚊子。我们还是快跑吧！”
鹿苗环顾四周，惊觉天上灰沉沉的云很厚，令晴天变成阴天，宛如巨大的阴霾笼罩神秘莫测的植物园。
她产生非常不好的预感。
叮咚——
路边的音响突然发出声音。
“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插播一则紧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