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补天裂 > 第78页
    夏树穿过的时候,最后一滴凝血落下。像心伤透,像泪落尽,刀尖依然是冷冷的寒芒,不记得曾饮过谁的血泪——
    水边只剩了水草低咽,月色失辉。一任夏树跌在水边。人却不见。再也不见。
    弱水寒——盈盈一水间,彰示生与死的距离——
    冷冷闪动的水面,是碎裂的玉,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是开谢了的惨淡的大花,零落的残梦。
    花开开就谢了,梦做做就醒了。
    最后一杂残花,挣扎着谢了春红。
    春天不回来!
    入夏!
    ————————————————————————
    盛夏。
    艳日流芳。是比春更吐翠含媚的季节。
    可是心里边是没有半点感觉的。不冷不热。不痛不痒。无知无觉。
    真奇怪。为什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感觉?有关恨的爱的,想的念的。期待的绝望的。
    约定好的二十年。
    相遇至今三十年,重逢至今二十年。
    过去了二十年。当初说好的二十年。
    那个人说过的话,向来当真,向来真诚。约定好的二十年,若是不来了,那一定就是——
    不去想为什么,可是心里边却隐隐知道是为什么。他不来——
    镜山弱水!镜山弱水!
    只横亘二十年。秋水!当初答应过的!要一个变数。拿最重要的东西来换,拿最重要最珍贵的人——来换!一旦交换了就不能反悔!会不会后悔?
    只是不想做怪物而已!
    可到如今依然是怪物吧?只是再也无人敢说,敢说一句半句。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想上一句半句。就是想一想,也会被他看透!然后毫不留情地绝杀。
    二十年,世人老去。他依然是当初模样,没有变上一丝一毫。变的,只有与日俱增的能力,让众人心存惧惮的力量,恐怖的力旱。就算力量换来的权势,权可倾国。可,又有什么呢。在人眼里,在人心里,他也只不过是个另类,怪物而已。也不过是带来凝国火焰的——怪物而已!
    凝国火焰。当初从秋水那儿得来的。如今置在九洲之顶。来镇恒着异类的能力。当初都没有想到,人族的国度,是个比魔国还要乱七八糟,妖邪横行的世界。
    呵呵,就算是当初拯了整个人类的国度。也不过是个怪物镇压异类的笑话而已!他始终都不是个普通的人,始终都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
    我信你!
    说这话的人呢?
    不在!不来!
    就算是至今不原谅,可是那一箭,已经够了。当初的请求,还没有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来说!
    子胡不来?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他。绝望的等着,从月前就一直等着,从那一日微微的刺疼与心寒传来,就一直绝望而又心怀侥幸的等着。虽然镜山弱水,隔断了视线穿不过想念。可是他所留下的力量,却也可以微微地传来。年年传来。让他可以细微的感受到。这些年来,那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至少,活着。
    被定下的命运,我不甘愿。可是要拿最珍惜的来换,拿他来换,我不愿意。
    难不成,当初做下的手脚,终是瞒不下秋水吧。那样的一双眼。从一开始就把人看穿看透。
    那么,只换一半就行了,只换一半好不好?只要半个变数,只要毁了他就行了,只要他痛苦二十年就够了,行不行?至少,他还在,还活着。
    就一直没有想过,如果万一,他过不了这二十年呢?不会的!
    弹指二十年,近在咫尺二十年。可为什么你等不到,我等不来!
    今天是当年再次重逢的日子,然后,是他一箭射去的时候。已经再也无人记得,只有他年年记得,年年等着。可如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年年必然传来的微微的痛楚,他的刻骨的痛楚。传来,也只是细细微微的,像莫名的挂念,说不明,道不尽。
    没有记错,是今天。可是又希望是记错了。今天太平静,太安静。什么感觉都没有。是不是记错了,不是今天,是明天,是后天,不是今天。今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痛苦!
    他已经不再痛苦!他已经——
    所有恨的痛的,想的念的,背叛和欺骗,温暖和怀念,都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所以不来!
    很好!很好很好!那个人终是不在了!倒也痛快!大痛大快!是痛是快?
    看着日头,任着日头,一点点的沉,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手上的杯却不停,可偏偏,又喝不醉。醉了,还会不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份温暖——还会不会记得?
    “亚父。”一边的少女轻轻地叫他。来了许久,他也不理,她便也不开口。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现在终于下了决心开口叫他。
    洛潍大概是极少数的敢跟他如此自然说话的人了。只不过,也不见得真诚,必是有了要用到他的地方的吧。
    以水为名的女子。极清丽的娃娃脸,却有一双媚眼,盈浅流转,不笑自甜,不笑自媚。妩媚入骨,又艳丽如刀。
    三十年来,不相信任何人,不亲近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会再那般毫无企图,毫无心机的来接近自己。明明恐惧,明明心底里对自己不屑一顾。可偏偏还不得不有求于自己,那般阳奉阴违的嘴脸,已经懒得去理会其中是真是假了。
    亚父?他却些微失神。对,是亚父,他是亚父。已经是前任赤王的孙女,当今的公主。十几年前两个小小的娃娃,叫他亚父,十几年后,现在看起来已慢差不上几岁的少女,叫他亚父,再然后,风韵的贵妇,会叫他亚父,几十年后,尽暮的美人,再叫他亚父。而他看着,静静看着,与漫长的生命,冷眼看着。一个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