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车门,寒已末微笑地看一眼追到门口气得脸色发青的林玉婷。
    赵敬之为寒已末的主动欣喜不已。他告诉寒已末,父亲去世後他回去却找不到他有多麽的焦急失望。
    宾馆里,他们理所当然地翻云覆雨。
    赵敬之疯狂叫著寒已末的名字,而他,只是冷笑著迎合。
    阻止了妻子报警,一星期後,林玉婷果然如自己所料地妥协了。
    在漆黑无声的地下室呆了整整七天的孩子,对开门的声响已毫无反应。
    寒已末俯下身,看著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略微迷惑道:
    "你怎麽还没死?"
    孩子霎时瞪大了眼,尖叫著朝角落退去。
    随後赶到的表弟寒辰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他心疼地哄著发了疯似的侄儿,按住他替他在眼上缠了好几层纱以防失明。
    临走前林玉婷喊住他:
    "寒已末......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用什麽做的??"
    寒已末笑了。
    看著那缩在表叔怀里的孩子,林玉婷摇头。
    这孩子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什麽是父爱吧......
    妻子搂住失而复得但表情呆滞的孩子失声痛哭。
    所幸,孩子没有外伤。只是他的心,渗了七夜的毒,在每片孤寂的漆黑中,那句生父的诅咒,会从四面八方涌来,活活将他溺死。
    借著与赵敬之的关系,寒已末在毫无人脉的上海成功地收购了几家中小型公司,又屡屡得到与外资企业合作的机会。短短两年间,就由经理升到了总裁,公司规模翻了近两倍。但另赵敬之没有想到的是,寒已末忽然倒戈,与赵敬之的对手联合,设下陷阱,以违约为名要求赵敬之的公司赔款导致资金周转瘫痪。
    赵敬之愤怒地将寒已末从公司里揪出来带到曾经的那片田野上。如今,那里成了块工业园区,赵敬之靠著那颗老树才辨认出原来的位置。
    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无视路人的目光,就这麽坐在树下的水泥地上。
    赵敬之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泪流满面。看看依然面无表情的寒已末,他狠狠咬了下去。
    "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寒已末笑了:
    "我不过是个商人,在我眼中,只有利益是永恒的。说来,你们夫妻还真像,喜欢问一个没有心的人,心是什麽做的......"
    他走後,赵敬之埋头痛哭。他的泪落在寒已末曾经埋信的地方。
    他不知道,如今他在寒已末身上渴求的,早在那年,被他自私的牺牲,伤得鲜血淋漓,入土为安了......
    十几年後,当在新公司看到与寒已末长得如出一辙的寒庚和自己的儿子时,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们。
    恍惚间,他有些明白:
    当时的寒已末或是宁愿死,也不愿他用他们的感情去交换那苟延残喘的生命的吧......
    然而,那些孰是孰非,都已不再重要......
    当爱已成往事......
    "我是技术部经理,来视察的。"他翩翩走过去,捉弄著当年他深爱过的"寒已末"......
    106
    "我是那工人的堂弟,大哥去世後他们就让我在店里打打杂......寒庚他爹去北京前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回老家,儿子在这里定居才把我接回来的......"抿一口茶:
    "孩子,你那麽聪明......应该知道我说这番话的用意......"
    告别爷爷,晖昀回了趟老家。
    放下咖啡杯,女人淡然道:
    "他家人带他来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後来你住院,我又找过他一次......"
    晖昀想起那个下雨天,寒庚回去处理空协的事回来得很晚。他换了套衣服,说是被雨淋湿。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上仍留有淡淡的香味。当时只觉熟悉......
    "你和他说了什麽?"现在,他终於近距离地辨认出这令人恶心的气味......
    "我告诉他,当年关他在地下室的人,是我。"挑眉一笑:
    "他说会在你们那无聊的比赛後离开,我同意了。"
    原来那两年无人打扰的美好时光,是用这样的契约......
    倏然起身,向大门走去。
    "恨我吗?"女人在身後问。
    晖昀顿了顿:
    "你。不。配。"
    在她多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离去。
    这种不择手段想要拴住身边人却弄得众叛亲离的女人,哪值得他恨?
    夏天就要走了,昆虫在和这世界作最後的告别。
    一阵风吹来,披了晚霞的身影在来回走著,时不时地拨开草丛,似乎在找些什麽。
    摸摸酸涩的腰,眺望远处的佘山。
    这里离母校很近,也离回忆很近。
    两人曾在这齐胸的野草中嬉戏打闹,一身泥草地拥吻。
    行宫前的小道上,陷著二十六颗鹅卵石。那是自己一时兴起说要铺路却半途而废的遗骸。
    被他嘲笑时还狡辩说,弄这麽一摊,本就为了按摩脚底......
    傻傻笑了。摸摸头,继续找。
    身後的门突然开了,怔忡间已被人一把抱住。
    满是汗的背贴著他起伏的胸口,环在腰间的手,还是那麽苍劲有力,却带著微微颤抖......
    如血的斜阳,当空的晚霞,惬意的虫鸣和风一吹就层层荡漾的野草让此刻的相逢,美得像个七彩的肥皂泡......
    不知恍惚了多久,身後人松一只手,将什麽塞入他的掌中:
    "第二天就捡回来了......"一抹苦笑。
    包隔著体温的熟悉形状,正是那晚他抛出窗外的一道银色......
    找了这麽久,渴望了这麽久,却在真正得到时,烫得灼了手──想要逃开
    "为什麽不告诉我?"灼热的鼻息喷在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