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组织的领袖不需要放弃手中持有的资本股权,她不过是从台前退往幕后,又转身从另外一条通道走向台前。
    平地一声惊雷,鲍尔森沉默了很久。
    “你今天在这里和我说的每句话,都在挑战世界规则的底线。”几分钟后,他缓缓开口,“世界银行总裁必须是美国人。”
    “有这条明文规定吗?”她眨了眨眼,“这难道不是某种潜移默化的规则?先生,别这么迂腐嘛,我一定会站在你们的立场上解决问题,毕竟我现在和华尔街的金融集团们可是利益共同体呢。你们允许过很多资本家担任这家国际组织的首脑,摩根大通的总裁、高盛的总裁、第一波士顿银行的总裁……既然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他们只是执行官,而不是这些集团的最大控股人。”鲍尔森厉声道,“世界银行投票权最高的几个地区,美利坚、英格兰、法国、俄罗斯、沙特、意大利……这些地方的资本家哪个不是同你关系密切?下设的国际金融公司、多边投资担保机构、国际投资争端处理中心可以直接控股地区企业,在你已经拿到几大投行的控制权的前提下,从民间到官方,资金流动都变成你一个人说了算,这简直是荒谬。”
    她手中没有武器,可金钱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过去一个地区的权利机器可以通过反垄断拆解的方式解决巨头财富比重过大的问题,可当全球化所带来的资本流动性席卷这个星球,谁又能站出来对抗这样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巨头?
    “你不要这么想嘛。”莱伊笑道,“你看你,从前也是高盛的执行官,现在不也是站在了资本的对立面上。你满足我,我自然就会帮你,你不是觉得现在金融家们的势力过大吗?我愿意自减身价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不好吗?我想国会其实会很喜欢我这个提议呢,毕竟美金优势都快丧失得差不多了,这些年不是被欧元挤压,就是被亚洲追赶,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计划,何乐而不为?”
    空气焦灼得可怕。
    “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我要和美联储以及国会、内阁沟通一下。”最终,鲍尔森丧气叹道。
    “当然。”莱伊笑眯眯,“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原地不动,等着财长先生出门打电话。办公桌上摆着几块印章,一个黑色笔记本,一支钢笔,和一本白色硬皮图书,封面上用黑色大字印刷着《The Great Crash:1929》- John Kenneth Galbraith。(《大萧条:1929》)
    这是一本很有名气的书籍,几乎每位金融监管者都读过其中的内容,不外乎是说股票市场对上一次全球经济崩溃的影响以及管理者的政策失误,莱伊拿过来翻了翻,觉得很没意思,又放在一边。
    果然人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而历史早已经将答案写了出来。
    她揣摩着高层的反应,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先同意的是国会,众议院院长南希告诉鲍尔森:“虽然这不符合规矩,但我们不妨破例一次,毕竟全世界现在没有人比她更懂整个环节中的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你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对付一个拥有天才大脑的敌人,那就让她成为我们坚实可靠的盟友。”
    “即便这样会导致我们失去对她的掌控?”
    “问题是你有控制过她吗,亨利?”南希用刻薄的声音尖锐地冷笑道,“你们被她玩的团团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你的岁数是对方的三倍,我不明白阅历在这其中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那是因为她找到现代经济最薄弱也是最核心的轴点,她学会了如何利用信贷市场。”
    “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赢了,你们没有,我们民主派可不希望最后接手一盘废墟,如果你搞不定,那就离开这个位置,让她来。”
    这可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鲍尔森愤愤挂断电话。
    然后是伯南克,他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我没什么可以说的,摆在我们面前的路也不多伙计,如果最棘手的敌人主动退出甚至站到我们这边,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没有区别,亨利,世界银行的理事历来都是资本家出身,给谁当不是当呢,她只是比前任都更富有更有权势也更年轻一些而已。就像她说的那样,凭华尔街和纽联储那密不可分的关系,即便她身上流着欧洲人的血,她也会帮我们。”
    见鲍尔森沉默不言,伯南克又补充道:“你别忘了,不止是她很聪明,现在巴菲特的富国银行吞并了美联,摩根大通吞并贝尔斯登和华盛顿互惠银行,即便她有了高盛、摩根士丹利和花旗的投票权,也不见得就能跟前两者相提并论,她自己选的路很正确,体面职位的加成给了她极大权重来压制另外两个巨头。我不想看到这三者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攒出来一家像大韩Samsung Group那样的超级巨无霸,到时候国内连个能与它抗争的对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