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黑岩几个大型私募纷纷陷入流动资金枯竭的困境中,向财政部要求由政府出面赎买回他们在市场上的债券。
    花旗、富国、美联三个银行在玩三国演义,花旗想吞并美联,巴菲特手下的富国银行也想吞并美联,而美联想以小搏大,吃掉债台高筑的花旗。几个集团CEO都希望获得官方的资金支持,他们已经从摩根大通收购贝尔斯登那件事上看到了好处——政府会解决被并购银行的债务。
    鲍尔森就知道,帮助这些人只会开一个坏头。
    财政部大楼中,电话铃声环绕在耳畔,整整一个月,这样的声音不曾断绝,已经快像基因一样刻在这里员工的大脑中,叫他们一听到类似的铃声就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反胃想吐。
    上午十点,鲍尔森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他助手吉米捧着电话:“先生,小斯科特先生致电。”
    鲍尔森正坐在窗边,那是一扇五边形落地窗,两条直线围做尖拱,深红色窗帘垂落在地毯上,窗外种了几棵枫树,这个时候叶子已经红了一半,透过霞光一样的叶片,能望见不远处草地旁停着的大大小小黑色轿车,以及靠在栏杆边抽烟的记者。
    “先生。”吉米见他不动,又催促了一声。
    鲍尔森这才缓缓转过头来。
    “电话给我。”他伸手。
    吉米连忙把怀里整台电话机都递了上去。
    这是一次迟来的电话,鲍尔森知道帕斯特过去几个月中打过很多电话给美联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但唯独没有打给他。
    从外交层面来说,他也的确不需要和财政部沟通。
    “亨利。”电话那头声音有些疲惫,“你为什么要放任雷曼破产?”
    这个问题,鲍尔森也回答过无数次:“我没有办法。”
    “你当然有办法。”帕斯特沉下声来,“你本来可以去求助你们的国会,他们有足够的资金,他们可以批准法案,他们的权利滥用在审判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的强大,但你没有这么做,你任凭一个七千亿体量的投行破产清算,然后它在欧洲的上千亿投资全部变成废品。除此之外,你还纵容那些金融机构把债务转嫁给欧洲的银行,你把风险扔给我们,就因为你不敢,也不想让你们的国家承担责任,这都是你的错。”
    鲍尔森一瞬间只觉得血液上涌,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向来平和的外表:“我的错?你觉得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你的外甥女一而再再而三打压雷曼,如果不是她勾结高盛和摩根大通一次又一次攻击那些弱小的金融机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对她已经非常纵容,为了她之前那些事,我在总统面前说过多少情?可她一定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现在好了,华尔街这些人唯她马首是瞻,你知道吗?她三年前就在做空次贷了,两年前布莱克费恩就在为她定制债券,而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是投行的总裁,我却对此一无所知!你我都从高盛出来,别装了,难道她做这些事没有你一点手笔在里头,你没有为她牵线搭桥?”
    “亨利,泡沫就在那里,是先有的泡沫,才有的空头市场。”帕斯特打断他的话,“有没有莱伊都不影响你们建造了一栋价值数万亿的问题建筑,它倒塌是迟早的事情,你只是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而已,你们总是这样,允许自己算计别人,却不允许别人算计你们。”
    鲍尔森哑然。
    他苦笑:“我很努力在扑灭这场大火,就在你这个电话之前,我刚和法国财长拉加德女士沟通过,我们达成不错的协议,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时间了,亨利,拉加德是位仁慈的女士,她很博爱,她甚至还想要求我帮助那些陷入财政危机的欧洲国家,可我和她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原因,不是商议,是通知。你得尽快搞定AIG,既雷曼破产以后,AIG不能再出事了,这家公司对外担保了价值4.7万亿的资产,你知道它一旦清算倒闭意味着什么吗?”
    空气安静得出奇。
    “战争。”
    “不要让这些事情发生在我们手上好吗?你我都不想做历史的罪人。”
    “那你得帮我。”鲍尔森忽然压低声音,“现在华尔街几乎每个大银行都因为合成CDO的原因欠了莱伊一大笔债,只要她愿意放弃这部分利润,很多企业都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我就能把精力用在救助AIG上。你去劝劝她帕斯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上帝啊,难道她要当美国总统才甘心吗?”
    “我劝不住她,我想,只要你满足她的要求,就像你满足摩根大通的要求一样,她会愿意帮你的,她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亨利,你没发现你们一直厚此薄彼吗?你们对美国的资本家太宽容,又对她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