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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戚府的会客厅内一片安静,宋翎泉看了眼戚十堰,控制不住地生出烦躁。

    这股烦躁在听见外间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达到了巅峰。

    他忍不住地又看了眼戚十堰,戚十堰耷拉着眼皮,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宋翎泉心底嘲讽,要真的不在乎,何必将人接回来?

    十鸢刚踏进来,有东西一路滚落,最终停在她脚尖处,她低头一看,就见杯盏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杯中残余的茶水溅在了她裙裾上。

    戚十堰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平静地望了眼宋翎泉,什么都没说,但宋翎泉看出了他的警告。

    宋翎泉心有不满,一个赝品罢了,又不是真的许晚辞。

    十鸢没有一点意外,甚至知道是谁的手笔,她只是慌乱地停下脚步,不安地抬眸望向会客厅内的二人。

    在十鸢抬起头的那一刹间,不论是戚十堰还是宋翎泉都有片刻失声。

    太像了。

    如果不是他们确认许晚辞真真切切地死在了三年前,他们在这一刻恐怕真的会认错人。

    戚十堰呼吸有一刻收紧,心脏骤疼起来,他恍惚又见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许晚辞毫无声息地躺在他怀中,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让他模糊了视线。

    没人说话。

    十鸢眸中透着点不明所以的迷惘,她站在那个杯盏前,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对她不欢迎,她脸色苍白了些许,竭力按住不安地福身:

    “妾身见过爷。”

    她局促地绞着衣袖,指骨处泛着白色。

    戚十堰和宋翎泉蓦然回神,这不是许晚辞,许晚辞不会露出这种作态。

    许晚辞出身不好不坏,但前有许父许母,后有戚十堰,一直都将她护得很好,她温柔娴雅,又明媚大胆,绝不会表现出局促不安。

    戚十堰收回视线,他像是变得更加沉默,许久,才沉声道:

    “坐下。”

    立即有下人将地面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十鸢咬住唇,她握住裙裾,跨过地上那片未干的水渍,她仿若察觉出宋翎泉对她的态度恶劣,头也未抬,安静地在戚十堰旁边落座。

    戚十堰在见到十鸢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许晚辞。

    许晚辞早不在人世了。

    戚十堰也不知道他抱着什么心理让十鸢留在了戚府,甚至让人给她安排了院落,仿佛真的接纳了

    十鸢的存在。

    或许正如宋翎泉所言,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室内的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凝滞得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宋翎泉又觉得十鸢不顺眼了。

    许晚辞在的时候,戚十堰身边的位置从来都是属于许晚辞,轮不到别人沾染一分。

    顶着宋翎泉的视线,十鸢僵硬地低着头,持着木箸一粒粒地挑着米饭,连面前的菜肴都没碰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忽然,有人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了她碗中。

    十鸢一顿,她偏头望了戚十堰一眼,她咬唇低声道:“谢过爷。”

    她声音又轻又细,缠着颤音,宋翎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戚十堰的动作仿佛也停顿了一下,又仿佛只是错觉。

    女子拿木箸拨弄了一下那块鱼肉,迟疑着将鱼肉咽了下去,谁也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顿饭每个人吃都不是滋味。

    下人来收拾时,戚十堰毫不留情地看向宋翎泉:“你该回去了。”

    宋翎泉不愿意,他瞥了眼十鸢,挑眉问道:

    “我在你府中留宿,不行?”

    戚十堰看都不再看他,命令:“柏叔。”

    柏叔上前一步,无奈地对着宋翎泉道:“天色不早了,宋将军您该回去了。”

    宋翎泉脸色不好,憋了一股气,但又不能对着柏叔发泄,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戚十堰,言语不详道:

    “她肯定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

    许晚辞爱慕戚十堰,凡是见过许晚辞的人,都会认知到这件事。

    惯来善解人意的人,唯独对戚十堰的占有欲格外强烈,她不会愿意看见戚十堰对着一个和她相貌相似的人露出不同。

    十鸢迷惘地看了看戚十堰,又看了看宋翎泉。

    她像是听不懂,但又意识到这二人的争执和她有关,她低敛着眼眸,脸色、唇色都染了些许白。

    戚十堰仿佛是个聋子,对宋翎泉的话无动于衷。

    宋翎泉无可奈何,厌恶地看了十鸢一眼,甩袖转身离开。

    他一走,戚府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柏叔也没再回来,四周只剩下十鸢和戚十堰两个人。

    许久,十鸢有些受不住这种气氛,她握住了手帕,黛眉轻垂着问向戚十堰:

    “是妾身叫爷烦心了么?”

    戚十堰掀起眼,望向她的眼中平静,或者说正透着她望向别人。

    十鸢很清楚戚十堰留下她的原因。

    和宋翎泉猜测的移情别恋没有半点关系,她就好像戚十堰书房中挂着的那副画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戚十堰在看见她的时候怀念许晚辞罢了。

    十鸢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即使前世戚十堰对她不错,在她备受宋翎泉的冷嘲热讽时,也不曾期望过戚十堰替她出头,她没办法让一个把她当做物件的人对她生出怜惜和情谊。

    她不会对戚十堰生出不该有的期盼。

    前世不会,今生也不会。

    她只需要达到她的目的就够了。

    戚十堰终于出声,冷淡至极:“不是。”

    不等十鸢松口气,戚十堰收回了视线,他平静地继续道:

    “待在府中,需要什么,柏叔会替你安排好一切,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

    或者说不要妄想。

    十鸢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她白了白脸,半晌,她终是没忍住不解:“不是您派人去陆家提亲的么?”

    她没忍住情绪,忙忙埋首,将眸中的泪意藏住:

    “您不愿意见妾身,对妾身这般排斥,为何还要让妾身远赴千里地来到幽州城?”

    戚十堰皱眉,眸色稍凝。

    女子的话让他意识到什么,她的悲切和难过都是隐藏不住,很显然,她被陆家瞒在鼓里,只当这是一场寻常的婚事。

    但戚十堰没有去解释和否认。

    没有必要。

    在见到女子画像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主动和被动都不再重要。

    不等戚十堰说话,她就收拾好了情绪,偏头擦了擦脸,再转回来,她眉眼情绪都淡了下去:

    “是妾身失态,爷恕罪。”

    女子姣好的眉眼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黯淡下来,她隐晦地吸着气,戚十堰不得不认识到一件事,她还是个小姑娘,连掌控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

    她竭力忍住不哭,眼尾却依然泛着绯红。

    她好像从没有想过她会遭受嫌弃,以至于委屈来临时,格外汹涌。

    戚十堰皱眉看着十鸢。

    他出身寒门,为自己搏一个出头之日已经是竭尽全力,再没有精力兼顾其他,印象中,许晚辞从不曾抱怨过什么。

    或许是被他忽略了,也或许是许晚辞什么都有,她不需要委屈和抱怨。

    日色早暗了下来,室内点了烛灯,她在烛火下垂首,眼和脸

    都因情绪而绯红。

    她的确是个美人

    蹙眉落泪时

    梨花带雨也不足以形容。

    世间男子总该是因她的一颦一笑而动容的。

    否则好像天理不容。

    戚十堰收回了视线

    他不喜人哭

    也不在乎她是否受了委屈

    他语气冷静而漠然:

    “你该回去了。”

    十鸢擦了下脸

    她像是有点恼

    想要立即转身离开

    又不得不站住脚步

    回头问他:“爷不和妾身一起回去么?”

    她有不安

    但语气一点也不柔和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懂得要低头做人的道理

    但又了解得不真切

    以至于还没有彻底放下身段。

    戚十堰没再抬头看她:

    “我不会去后院住。”

    斩钉截铁

    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也是在彻底了断十鸢的妄想。

    十鸢浑身僵住

    ⑴)

    她语气中藏着迷惘:“那您纳妾身回来做什么?”

    戚十堰没有回答她。

    许久

    十鸢像是懂了他的态度

    她握紧了手帕

    终于一点点地转身离开。

    室内没了人

    戚十堰坐在原处

    半晌都没有动作。

    十鸢不知道戚十堰在想什么

    也和她无关。

    在戚十堰面前做戏是一件事是件格外耗费心神的事情

    她必须保证自己不露一点破绽

    还要符合陆家女的身份。

    不仅如此

    她要盗取城防图

    就不能让戚十堰一直防备她

    至少她要有接近书房的资格。

    十鸢独自出了会客厅后

    柏叔像是早就预料到戚十堰不会跟着出来

    他指了一位婢女让其送她回去。

    婢女拎着灯笼

    语气依旧恭敬:

    “姑娘

    您小心脚下。”

    十鸢拢了拢鹤氅

    和一队巡逻的护卫擦肩而过

    护卫靠边给她让出道路

    十鸢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那队护卫腰间的佩刀上

    她轻抿了抿唇。

    一路回到了泠兮苑。

    十鸢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这一路上

    她遇到了不下三波的巡逻队伍

    这还只是从会客厅到后院的这段路。

    由此可见

    书房附近的看守会是多么森严。

    如果说陆家的守卫是筛子

    那么戚府的守卫就是密不透风。

    她想要偷闯进去

    根本是异想天开。

    十鸢皱眉

    想要靠近书房拿到城防图

    只能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