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雷声、风雨声,狂躁的风夹带着雨水拍在门窗上,树枝被风雨卷折冲上天际,各种嘈杂混乱的声响好像随时会冲破这座简陋的草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色已全然暗了下去。
    黑暗中,小裴夙忽然说了一句:
    “它来了。”
    “他?是谁?”邵玉书显然十分在意小裴夙的话,立即追问道。
    一声尖锐的婴儿哭啼打破沉默,回答了邵玉书的问题。
    楚霜衣循声望去,却被突然亮起的烛光晃了眼,眼前骤然暗了一瞬,而后才朦朦胧胧地看清小裴夙手中的烛台。
    小裴夙似乎也察觉到了楚霜衣的眼疾,不动声色地做出一副为烛火挡风的姿态,用手将烛台挡住了,只留几缕微弱地烛光从指缝里漏到楚霜衣脸上。
    婴孩的啼哭愈发刺耳,外面的风雨似乎也随之剧烈起来,房梁上垂下几条烂布缝成的帘子,被烛影映的细长。
    楚霜衣越过破布帘子,向里边走去,邵玉书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跟在他身后。
    他撩起帘子一看,积满灰土的床板正中躺着个白胖的小婴孩,裹着暗红的襁褓,正扯着嗓子哭嚎。
    楚霜衣一伸手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吓得邵玉书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急忙叫道:“仙尊!小心!”
    这地方处处诡异,除了他们之外,这些东西究竟算不算生灵都两说,仙尊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楚霜衣将孩子抱到灯下,邵玉书警惕地望了一眼,不禁感慨道,这孩子长得倒是壮实,白白嫩嫩,胳膊像只胖竹节,脖子上戴着一只白项圈,坠着个亮晶晶的小铃铛,一看就知道家人里十分疼爱……
    照常理而言,既然如此宠爱,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茅草屋里?这幻境在此处创造出这个孩子究竟是何意图?
    邵玉书埋头沉思了半晌,一回神就见楚霜衣捏着个细颈酒壶正往孩子嘴里倒,登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待他仔细一看,却见酒壶里流出的“酒水”竟是奶白色,还飘出了一点淡淡的膻味,这才明白过来。
    渐渐地,婴孩哭声渐停,外边的风雨似乎也渐趋停歇,一切仿佛都重归于宁静。
    除了多出来的这个孩子……
    孩子……
    邵玉书看着楚霜衣怀里正抓着仙尊墨发喝奶的婴孩,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小裴夙,一个荒唐的念头随之泛上心头。
    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被门外渐渐走近的谈话声打断了。
    “裴灾星捡回来的孩子又哭起来了……”
    “哭哭哭!一到半夜就没完没了的哭!”
    “今日有些奇怪,还是去看一眼吧”
    “灾星捡回来的野种!有什么好看的!”
    “说不定是在外面惹了一笔风流债,才留下这么个鬼哭狼嚎的孽——”
    邵玉书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外边的动静,这两人的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了。
    他扭头一看,楚霜衣还在轻轻地摇晃怀里的孩子,对外边的响动没有一点反应,难不成这声音是单独针对他一人的幻境?
    “裴师兄……”
    “裴、裴师兄……”
    就在邵玉书自我怀疑时,门外再度传来人声,然而下一瞬,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破开!
    门开的一瞬间,清脆的碎裂声盖过剑风呼啸,一道银白剑锋直逼楚霜衣面门。
    “放下孩子!”
    青年人特有的清朗声线下透着十分警告,疾言厉色,倒是威慑十足。
    邵玉书立即拔剑上前抵挡,却被一股无形的真气按住了剑柄,出了三寸的剑锋硬是被送回了剑鞘中。
    他看了看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又难以置信望向楚霜衣,带着一点不甘提醒道:“仙尊!”
    邵玉书的声音落入耳中,楚霜衣这才收手,视线从怀中的婴孩上移开,一抬眸,陡然撞进一双狠厉的墨色深瞳之中。
    两盏通红的纸灯笼投下殷红的颜色,青年墨色弟子服的袍角利落地掖在腰间,脚边是满地碎瓷片,撒了一地的羊奶,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被夜风一吹散发出浓郁的腥膻气。
    四目相对,青年愣了一瞬,锋利眉眼下汹涌的狠厉顿时散的一干二净,眼底泛上一点红,剑锋收回身后,单膝跪地,张了几次嘴,才略带颤抖地说出一句:
    “徒儿恭迎师尊出关。”
    楚霜衣轻轻拍打着怀里渐渐睡去的孩子,目光落在身前的青年身上。
    满地狼藉中,青年腰身跪的笔直,微微仰着头,斜长的黑眸里似有烛影摇动,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不住泛红的眼底。
    额角不知怎么也红了一块,方才还漠然地举剑直指楚霜衣鼻尖,这会儿倒像只小狗儿似的。
    看的楚霜衣心头酸软,忍不住探出一只手,才落到半空,忽然被门外嘹亮的人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