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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时彧去赴宴了,沈栖鸢留在波月阁,为了使自己分心,无聊赖之际,她低头做起了女红。

    针线簸箕里,丝线被女子灵活纤细的手指捋得规整妥帖,挑起一根彩线,用指甲劈成比头发还小细的丝,用尾指轻轻一挽,顺着银针,于方寸间来回地穿梭。

    绣花逐渐成了型,是一枝呷露而放的海棠。

    西山的日头堕到了鸟巢里,夜色一点点弥上天际,室内枕簟生凉。

    沈栖鸢正专注于手中的绣活儿时,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尚书令夫人来了。

    沈栖鸢连忙放下活计前去迎接,在门口碰上柏玉时,沈栖鸢有些担心柏夫人上次不欢而散,还为了时彧的话记恨着,踌躇之际,对方已经握住了她的素手,一步踏上大理石台阶,轻笑道:“沈家妹妹,有几日不见了,你可还好?”

    沈栖鸢道好。

    柏玉开门见山:“太子殿下今日在离宫设琼芳宴,你想不想与我同去?”

    琼芳宴那样的场合,自己籍籍无名,恐怕是去不了的。

    沈栖鸢不说话,柏玉只当她是默认,却没有门路。

    她叉起腰,爽朗地笑道:“正巧我家外子的弟弟也在受邀之列,他今日去了,我那夫君也跟着去,他要带我,我问他琼芳宴上有无美食,他说自然,我心想有这样的好事,我总是要去凑个热闹的,但我一人没个伴儿多无趣!沈家妹妹,你陪我吧!”

    沈栖鸢茫然道:“可以携带家眷么?”

    柏玉道:“当然,没有说不能,那自然就是能了。不过我听说了,这琼林宴是给长阳郡主择婿的,我家外子估计是怕我多想,才一定要拉着我,其实他那副德行,谁看得上,谁稀罕呀。”

    沈栖鸢识得长阳郡主。

    在马车即将入长安之时,她曾在城郊与长阳郡主见过一面。

    郡主是个脾气娇纵的女孩子,曾用马鞭伤了时彧的手,兴许也是一段孽缘了。

    柏玉适时地一叹:“长阳郡主威名在外,背靠皇家,谁敢得罪她,娶她回家那是一辈子都得鸡飞狗跳了,我保证比我家还能闹腾。”

    沈栖鸢轻掩朱唇,眉眼若不可查地微弯。

    “沈妹妹,”柏玉再度把住沈栖鸢柔若无骨的皓腕,诚挚相邀,“你只说愿意不愿意去,我知晓你平日不喜出门,不过偶尔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离宫那边玉树园清幽雅致,只当散心也好。说不准时彧看到你来了,被吓一大跳!”

    柏玉很

    讨厌那个毛头兔崽子,想着吓唬一下时彧也是好的。

    沈栖鸢的脑中,竟也在幻想那副画面了。

    也不知时彧在筵席上表现得怎样,有没有被长阳郡主相中。

    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探寻的念头,好奇时彧如果真被选上了是什么一副表情,不禁莞尔轻笑了声,眼眸潋滟出波光,“嗯。”

    柏玉的马车就在门外,她邀上沈栖鸢,二人一同驱车前往。

    马车中,沈栖鸢一路致谢。

    说实在的,她不明白柏夫人贵为尚书令夫人,平日所结交命妇贵女不知凡几,缘何对她如此看重,如此善待。

    这种来历不明的好,让沈栖鸢诚惶诚恐。

    她害怕,这又是另一个伯爷。

    还没得到,便又失去。

    滋味太过煎熬。

    可她却不敢问。

    因为她也完全想不到,倘使问了,自己会在柏夫人这儿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

    离宫前下车,柏玉与沈栖鸢并肩同行。

    玉树园占地百亩,曲径萦回,绮窗窈窕,西天的烟霞渺渺,似画墨初染,一丝丝迤逦而下。

    满园芳草,送来一庭幽香。

    柏玉一面走一面道:“现在早已经开宴了,我们来迟了,就不入席了,只到后院用些饭食点心,你放心,我保证和琼芳宴上他们吃的一样。待会吃饱了,再悄悄绕到筵席上露个面儿。”

    柏玉不想撞见太后,太后也不大喜欢她,若聚了头,少不得又给自己委屈受。

    不如等太后离席了,她们再无声无息地靠过去。

    沈栖鸢不熟玉树园,一切听从柏玉安排。

    她听话地颔首。

    柏玉笑开了,将手中挑着的宫灯塞进沈栖鸢的手中,道:“我得去方便一下,你先到前头的辛夷亭等我。”

    沈栖鸢忧心忡忡:“辛夷亭在哪儿?”

    她初来乍到,不识得园中的路,着急地欲问柏玉,自己该去哪儿等。

    柏玉呢,着急上茅房,已经等不及了,再耽误不起片刻,玉手仓促地往假山那畔一指,便带着侍女飞也似的钻进了树树松柏覆盖的青影里。

    沈栖鸢只好拎上照明的宫灯,寻那个方向走去。

    但她越走,越觉得不对。

    前方假山嶙峋,山前悬挂荼蘼架、蔷薇架,如锦帐罗帷般铺陈,微风抚过山前,那花藤绿叶齐齐跟着婆娑起来。

    画檐下,灯影沉沉。

    分花拂柳一路,始终不见“辛夷亭”。

    沈栖鸢担心自己迷了路,心急如焚,拎着宫灯,没头苍蝇似的沿着假山的路往前走。

    不期然双眼撞上一片一望无际的翡翠风荷。

    一片蓊蓊郁郁的荷塘内,莲叶已经出水很高,亭亭玉立着,风过小荷翻,露珠莹润,滴落水中,溅起清澈的回音,似琴弦上的余韵。

    沈栖鸢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了,正当她以为走错了,打算原路折回时。

    一只从水下伸出来的手,稳准地抓住了她的踝骨。

    冰冷而炙热的手擒上来的一瞬间,沈栖鸢筋骨发麻,以为是水鬼捉人,极力挣扎,但最终仍然被拖入了水中。

    她不会水,落入水中后,本能地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胡乱地扑腾。

    水花四溅,涟漪沿着荷塘一波波扩散开去。

    那人托住了她的臀,将她从水中抱起来。

    后背触到了一片冰凉湿滑的石壁,整个头颅也出了水,沈栖鸢终于张开了双眸。

    “你是谁?”

    夜色昏昧,假山后那片被莲叶与荷花所掩盖的池塘里,照不进一丝光芒。

    唯一的一盏宫灯,在坠入地面之后,也被泼灭了。

    周遭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独独一片惨淡的月光流泻下来,照着水中袭来的男子,如画笔勾勒般的影。

    他不回答,欺压而上,不待她反抗,便凶狠地堵住了她的唇舌。

    他的唇霸道,吻得猛烈,不带一丝技巧。

    沈栖鸢被亲得头晕目眩,那股掉入水中的呼吸不畅的感觉再度侵袭而来。

    少年两臂环绕她的腰肢,将她抵在假山石上为所欲为地亲吻。

    像是发了疯,像是失了理智,已不记得自己是谁。

    只知道,她身上的芙蕖花香,与荷塘的气息水乳相融,化作一体。

    这种拉锯争夺,对已经要爆裂而死的时彧而言不啻折磨。

    他早已被药性剥夺了灵魂,人自求生的本能之下,几乎什么都干得出。

    尽管如此,他还是给了她一线逃窜的机会。

    时彧按住自己的冲动,唇舌最初研磨过后,少年慢慢地松了对她的控制。

    仅仅只是一瞬,在身体从严丝合缝,到稍分作两瓣,一记耳光毫不迟疑地朝他的脸甩了过来。

    沈栖鸢怒意盎然:“无耻!”

    她立刻就要尖叫,好把人吸引过来。

    如果柏玉在附近,她听到了应当会赶过来救援的。

    然而也就是这一声,娇柔和煦的语调,让时彧魂灵被击中。

    他猛地抬起眼。

    尽管中药过去很久,他的眼前已经视物不清,但时彧几乎可以肯定。

    此刻,在他怀中的人,是沈氏。

    经脉再次逆流。

    时彧激动之下一把攥住了沈栖鸢的胳膊。

    她的双臂又细又长,柔若无骨,被抓住之后,便似套上了一层无法挣脱的枷锁,任由她如何捶打、脚踢,都无济于事。

    时彧屈从于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护住她的头,再一次将沈栖鸢抵在了假山上亲吻。

    沈栖鸢叫不出声,推阻也无法见效,直被剥夺了呼吸。

    他的唇舌炙热得如烧红了的铁,一寸寸延伸而来,烫得她整个人都在哆嗦。

    也不知怎的,那股热意攀升着,从他的皮肤,蔓延到了她的皮肤。

    沈栖鸢感到自己的力量仿佛正被一点点抽离出去,她失去了抗争的力气,腿脚在发软,眼前逐渐发黑。

    在他的唇舌间,她尝到了一股香甜的葡萄酒味。

    那种味道,让她浑身燥渴难耐。

    接天的莲叶在他们头顶撑伞,以躲避朗朗明月的窥视,清凉的水波将他们缠裹,催化了肌肤相亲的渴望。

    沈栖鸢嘤唔着,哼了一声,少年抱住了她,低声道:“别叫。别叫出声。”

    沈栖鸢睁开眼眸,眼神迷茫而空洞。

    直到襦裙四散漂浮于水面,不再系于腰间,皮肤感到的凉意更甚一步时,沈栖鸢有过刹那的清醒。

    他的身形动作,和熟悉的嗓音,让她脱口而出:“是时彧么?”

    对方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咬住了她的耳朵。

    沈栖鸢微微一激灵,目光混沌地望向莲叶深处。

    她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宁肯在水中漂浮着,无处着力,只由他抓着,由他随意将她放在任何地方。

    “你怎么了?”

    茫然间,沈栖鸢气若游丝,询问时彧。

    他这般失态,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是呀。

    她是沈栖鸢,他曾唤她“沈姨娘”。

    现在,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栖鸢全身颤抖起来,她聚拢视线,忙着推阻时彧,阻止进一步的侵犯。

    本就不多的力量,在春帐销魂的

    感染下更是贫瘠得可怜,这点力气只是蚍蜉撼树罢了,撼动不了面前的铜墙铁壁分毫。

    “时彧……”

    她能感受到愈来愈庞大的威胁,嗓音涩得发哑,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不能这样,放开我,快放开!”

    时彧抱住了她,抱得更紧。

    无论她如何呼喊,他都决然不放她走。

    他没有理智,也没有思考,他全身鼓噪,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她。

    荒唐也好,野蛮也罢,无耻卑劣也好,身不由己也罢。

    此刻,他唯一想要的,只有她。

    他自水中倾斜上身靠过来,薄唇浅浅地划过她的耳朵:“沈氏,你可以恨我。”

    没有关系,她可以尽情肆意地恨他。

    时彧从来不自诩为什么正人君子,或许这就是天意,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她出现了。

    那这便是宿命,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他竟然在庆幸。

    “时彧,你不能这样……”女子绝望地闭上了眼,清润的泪珠沿着眼角缓缓滑落,她没有生气地哀婉求着,“时彧,我们不能这样,我求你了……我是伯爷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的……”

    水中的裂帛之音,骤然地响彻了耳膜。

    一切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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