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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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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嘉莉瞳仁在眼眶里微微地震了一震。在她看来,李岘祺这句话说得少多有些暧昧不清。其实,比这露骨千倍万倍话她也听过,读中学的时候,总有些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给她写情书,落款尽是“爱你”“吻你”这般轻浮言语。她不仅没有半分心动,甚至还有些想要作呕呢!

    而李岘祺是顶级高手。他说这话时,眉眼是疏朗清亮的,口吻是温和稳妥的,即便听起来像是在调情,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可能是他长得好看的缘故,嘉莉想。

    但他话语中透露着一股慢条斯理的从容与笃定,还是让嘉莉怀疑起他的用心。她认为,这便是李岘祺与方峪祺最大的不同——明明方峪祺看起来更冷淡锋锐,却不会让人觉得危险,而李岘祺清致温润,一言一行反倒都带着十足的掌控感。

    施嘉莉直接摇了摇头,作出一副无辜样子看向他:“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李岘祺笑:“我的意思就是,世事无常。施小姐觉得对么?”

    “对。”施嘉莉故作思考,点头道,“那也就是说,或许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做的星星是世界上最美的星星?”

    她竟直接调戏了回来!

    李岘祺望着她不掺任何杂质的纯净眼眸,嘴边笑意稍稍一凝,只一瞬而已,很难让人察觉出,随即他便笑得更加醒目:“是的,施小姐,完全有这个可能。”

    试探与交锋应当点到即止,再多些便会越界。李岘祺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张简约的邀请函,递与嘉莉道:“下礼拜天是我生日,如果你有时间,请一定要来。”他并不等她接受或拒绝,看了眼腕上手表,说道:“快要上课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进课室罢。下次见。”

    说完,他挥一挥手臂,转身走了。

    确实要到上课时间了,施嘉莉没做耽搁,急匆匆赶去了课室。系里就她一位女同学,来或没来太明显了,她可不敢迟到,免得那位教授又要揶揄她。坐到座位上,拿出课本,她才细细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下礼拜天是十月初二,若按公历来算,就是十一月十九日。

    那么方峪祺的生日也是这一天,嘉莉不由得想。

    方峪祺,李岘祺……她在脑中不断地想这两个名字。她说不清她对这两人的感情是什么,特别是李岘祺,他让她捉摸不透,却又想琢磨下去,可她对他的兴趣很大一部分又是源自于方峪祺。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正呆呆地想着

    ,教授进了课室,瞥她一眼,忽然肃声道:“施嘉莉!”

    施嘉莉吓了一咯噔,见到教授站在课室前面,忙站起身,忐忑地问:“怎么了,教授?”

    教授拿着课本,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上讲台,翻开花名册道:“没什么,点名。”

    教室里又哄笑起来。施嘉莉气颠颠地坐下:就她一位女同学,不好好爱护着,总取笑她做什么?笑死了怎么办?

    放课后,施嘉莉立刻赶回了公寓,想要第一时间将李岘祺的相片拿给芳姨看。“芳姨!芳姨!”她刚进门就呼唤起来,芳姨笑着迎上来,问她怎么了。她拉着芳姨走到沙发上坐了,从手袋里拿出那只小盒子,神秘兮兮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芳姨探着头,也很期待的样子。

    施嘉莉将小盒子交到芳姨手上,让她自己打开。芳姨轻轻掀开盒盖,见到里面的相片,手上蓦地一颤,连忙看向嘉莉,问道:“小姐,这……这是……”

    未等嘉莉回答,她就从盒子里拿出相片,举在眼前看了又看,泪水渐渐在眼睛里聚积。她已有十四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若不是因他与阿峪长得极为相似,她怕是都不敢认!

    相片里的阿岘看起来过得很好,样貌清俊,穿衣打扮皆讲究,是富家少爷的派头。可是他真的过得好么?那么小就离开了母亲,去到一个陌生的家里,那家里有他从未见过的祖父、祖母、父亲、新的母亲,还有几个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他真的能得到疼爱么?

    芳姨将相片捂在胸口,止不住地落泪,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他过得很好,他一定过得很好……那个家里生活富足,他住在那个家,定要比跟着她过得好!

    “芳姨……”施嘉莉见她又流泪,不免紧张。芳姨攥起衣袖擦擦泪,握住嘉莉的手道:“小姐,我是高兴!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他了……谢谢,谢谢……”

    芳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注意到这张相片是小姐与阿岘一起拍的,便疑问道:“小姐与阿岘是朋友么?怎会一起拍相片呢?”

    施嘉莉认为等时机成熟再将实情告诉芳姨也不迟,便道:“我与他算不上朋友,这张相片是一位同学趁他不注意拍的呢!因把我也拍进去了,我便找了个理由把相片留下了。”

    芳姨点点头,手指在李岘祺脸上摩挲:“拍得真好。”

    施嘉莉将下巴撑在芳姨肩上,一起看起相片。芳姨忍不住跟她讲:“阿岘与阿峪出生的时间只差一刻钟。都生出来

    后,我才知道是两个孩子。怀他们的时候我还觉着奇怪呢,说肚子怎么比寻常人大一些……”

    “算起来,也快到他们的生日了。”芳姨忽然说,“他们是初二那天生的,十月初二。”

    说着,芳姨愧疚起来:“唉,也没给他们好好过过生日。阿岘跟着他父亲,或许还有过生日的机会,阿峪跟着我,家里太穷,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后来日子好过了些,阿婆每年都给他煮一碗面,再卧个鸡蛋。只是没过几年,阿婆脑子昏了,记不住他的生日了,他也不说……”芳姨伸出手指抹抹眼泪:“这两个孩子,各有各的苦,都怪我,都怪我……”

    施嘉莉想知道为什么李岘祺会跟着他父亲,但那是上一辈人的私密之事了,不好多问。为了转移芳姨情绪,她故意轻松问道:“那他们两个小时候会打架么?”

    “打,怎么不打。”芳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慈爱地笑了下,微微泛着苦意,“几乎日日都打。那时候没什么好东西,他们总要抢,别说是吃的、喝的,就是一片树叶子也要抢。”

    施嘉莉也“噗嗤”一声笑了,她实在想不出来,李岘祺和方峪祺在一块打架的样子。

    “唉!他们两个,就爱抢东西。”芳姨叹着续了一句。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施嘉莉的眼皮子忽地跳了跳,有种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的感觉。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个想法从脑中赶走:他们爱抢东西又怎样?她又不是东西!

    施嘉莉直接将那张相片送给了芳姨,芳姨惊喜极了,接过谢了又谢。

    到了礼拜六下午,施嘉莉约陈端玉去逛繁花百货,预备为李岘祺买一件生日礼物。她实在不了解李岘祺,不知他喜爱什么,因此很为礼物头疼。问陈端玉的意见,陈端玉道:“这个好办,不如买一本诗集送他。”

    “我就知道你的答案是这个。”施嘉莉翻她一眼,“我就多余问你!”

    “爱问不问!”陈端玉抱起臂不理她了。

    两人中间隔着道缝隙,谁也不睬谁,逛了几家西装店、巧克力店、葡萄酒屋,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兜转来到德国Pelikan钢笔直销店。想着李岘祺是大学生,送只钢笔也不错,施嘉莉便进去看了看,果然相中一只精致漂亮的Toledo金雕笔,营业员夸她好眼光,说这是最新款,受欢迎得很呢!施嘉莉得意地请营业员把这款笔包起来,略一沉吟,又要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陈端玉不解,忍不住问道:“为何要买两只?”

    施嘉莉道:“我有

    两个朋友过生日。

    “噢——

    陈端玉恍然大悟,“莫非是那对双生胎?

    “一点不错!

    从营业员手里接过两只礼盒,施嘉莉松下一口气,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她觉得饿了,嚷嚷着要去吃饭,与陈端玉去吃了一家西餐厅。饭后,她犹豫了下,去往日最常光顾的一爿裁缝店里挑了一块绸子,又选了款式,写下母亲的尺寸,叫他们尽快制一件旗袍。她不能总不回家,这件旗袍,便当作给母亲的道歉礼物罢。

    从裁缝店里出来,施嘉莉又牵着陈端玉的手来到附近一家书店,让她拿一本自己喜爱的诗集。陈端玉讶异道:“怎么,莫非我也有礼物么?

    “当然!我怎么忍心让其他人都有礼物收而你没有呢?

    施嘉莉伸出手指勾勾陈端玉的下巴。

    陈端玉笑着拧她:“怎么像男人一样轻佻!

    买了诗集,两位女学生高高兴兴地从书店里出来。外面天已擦黑,不料,刚迈出一只脚,施嘉莉就被陈端玉扯了回来,陈端玉比出“嘘

    的手势,不叫她出声,自己探出头向外张望了下。

    待她退回来,施嘉莉用气声问:“怎么了?

    “我看到我哥哥了!

    陈端玉道。

    “你哥哥?

    施嘉莉知道,陈端玉的家庭很老派,住在一间四合院里,分了长房、二房、三房。陈端玉便是二房的孩子,父亲已经离世,房中只有一位母亲与一位哥哥。据陈端玉说,她这位哥哥虽也在读大学,却不思上进,整日就爱与狐朋狗友一块喝酒,母亲与祖父都十分头疼。

    “我方才见到他抽着烟上了一辆车,车里还有几个人。

    陈端玉皱起眉,“不行,我要跟上去看看,看他究竟又去做什么坏事!

    说着,陈端玉跑到书店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门就跨了上去,施嘉莉急忙跟上她。陈端玉对司机道:“师傅,请跟上前面那辆牌号2832的车!

    遇到这种情况,便是发生了爱恨情仇,司机师傅见得多了,道一声“好嘞

    ,便一踩油门,车子飞奔而去。

    追过五条街,车子越驶越偏僻了,道路变得狭窄,房屋也渐渐低矮下来。施嘉莉心里头还有些忧惧,想问司机师傅这是什么地方,刚要开口,一个急刹车,她向前栽了一下。

    车子停了,她们跟的那辆车也停了。

    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几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摇摇摆摆笑着走进了一幢破旧的筒子楼里。司机师傅也点起一口烟,啧啧两声:“小妹妹,那几人里有你男朋友啊?

    陈端玉没答,只问道:“您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么?

    “还能是什么地儿?男人的销魂窟呗!

    ?)

    陈端玉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握紧了拳头,身子气得颤抖起来。

    “分手罢,小妹妹!

    司机师傅语重心长道,“我一看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头一回来了。

    施嘉莉摇下车窗,向那幢筒子楼里看了一眼。暮色四合,那楼里亮了灯,昏昏暗暗,墙壁斑驳,一个穿着水红旗袍的女人趴在窗边,抽着细烟,烫过的乌发垂下来,颇有风情。她也看到了车里的她们,竟没移开眼,就那么悠悠望着。

    陈端玉瞧见了,破口大骂:“婊子!下贱!

    那女人似是听见了,没恼,虚虚地冲她们吐了个烟圈儿。

    施嘉莉“啪

    地将车窗摇上了。陈端玉向来自视清高,哪能忍受得了,伏在前排椅背上呜呜哭了起来。施嘉莉搂过她的肩拍了拍,抬眼对司机说:“师傅,回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