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云断断续续地弹了好几首曲子,每一首都诉尽了哀怨,弹到最后别说系统,就连池塘里的锦鲤都变得无精打采。
系统:[宿主,要不你还是去练习画符吧,你已经休息了一个半时辰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江枕云慢慢放下胳膊,指尖还在轻抚着琴弦,“贺秋晚走了吗?”
系统:[没有。]
江枕云垂眸时隐蔽地勾了勾唇角,“那不就得了。”
反正她本来也不是弹给系统听的。
不过系统说的也没错,过犹不及,再者,江枕云也有些乏了。
她摆了摆手,对思思道:“把琴收起来吧。”
她这两天为了立伤心的人设,吃的比猫少,干的比狗多,这会儿也该累了。
贺秋晚今晚一反常态地没有离开,江枕云也只当不知道。
她弹完琴回到卧房,感觉有点饿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翻身下床,坐在窗边煮了半壶茶,慢悠悠地喝完了。
系统嘲笑她:[谁让你刚才故意只吃两口就不吃了?]
本来贺秋晚不在的话,宿主还能偷偷吃点东西,可如今贺秋晚就在门外,宿主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中,系统也无可奈何。
江枕云对着月亮品茶,故作深奥道:“你不懂。”
系统啧啧两声。
光看这幅场景,江枕云素衣散发,戴着白玉手镯的细腕不堪一折,身姿细弱清瘦。
窗外月色伴着竹影,屋内满室茶香萦绕,而她身披月光,用指尖轻捻着茶杯,连背影都透着股寂寥的意味。
此情此景,谁能不夸一句气质高雅遗世独立?
系统:[结果宿主你只是因为饿得睡不着,被迫只能起来喝茶填饱肚子。]
这样一想,顿时毫无逼格了。
江枕云:“……”
江枕云:“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幸好知道真相的,只有这一人一统而已,落在另一人眼里,全成了江枕云心情不佳的证据。
贺秋晚站在屋外,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她默然无声地注视着江枕云的背影,眼神似有纠结。
可直到江枕云喝完茶,屋外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半壶茶下肚,江枕云肚子倒是不饿了,但嘴巴还有点馋。
“可惜没能吃上两块甜软的桂花糕。”
她用手帕擦
了擦唇角,放下胳膊时,顺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茶案上,随即起身走向床榻,打算再酝酿一下睡意。
房间内的烛火已经尽数熄灭了,唯有床榻边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轻纱床帐遮掩住了内里的景色,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帐边的穗子也轻轻晃动起来。
江枕云没有被后半夜的雨声给吵醒,她侧躺着,半边脸颊都陷进了软绸枕头里,大概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江枕云微微蹙着眉,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
可惜声音太轻了,还没来得及被捕捉到,就已经消散在了空中。
贺秋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的江枕云。
方才进屋时,她特意在香炉里点上了助眠的香,所以贺秋晚知道江枕云不会醒来,也不会察觉到自己来过。
想到这里,贺秋晚闭了闭眼,又转头看向窗边。
方才她只看见江枕云端着茶杯,进屋后才发现那茶案上其实还放着样东西。
贺秋晚走近一看,是那枚并蒂连理枝的玉佩。
所以阿云睡不着的时候,是在想她吗?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冷风却吹不进屋内来,因为江枕云受不得寒,早在她醒来的那一日,贺秋晚便特意布下阵法,以隔绝寒风。
两人悠闲温馨的过往还历历在目,贺秋晚不明白,她跟江枕云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就连冥想入定时都心不在焉。
贺秋晚呆坐了许久,才伸出手替江枕云掖好被角,做完之后,贺秋晚却并未立马收回手,而是将指尖移到了江枕云的眉间。
那只手在江枕云的眉眼上方悬了好一会儿,才轻探下去,替她抚平了眉间的皱褶。
动作温柔细致,并未让江枕云感受到一丝不适。
安神香起了作用,江枕云睡得很沉,双颊泛上了淡淡的红晕,就连唇角也似有若无地扬了起来。
雨打在窗棂上的声音遮掩住了所有的躁动,床帐内却温暖宁静,唯有江枕云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之后,床帐再度晃动起来,冷梅的香气逐渐散去,直到最后一丝梅香散尽时,江枕云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贺秋晚离开得悄无声息,一如来时那样,只留下了一声极低的叹息。
江枕云细细回想,依稀觉得她应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阿云……”江枕云重复道。
她用手撩开床帐,望向空无一人
的门口,眼里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你在想什么呢?”
“贺秋晚?”
……
第二日,江枕云依旧准时醒了过来。
她今日不打算离开莲池秘境了,泡完灵泉水后,江枕云简单用完早膳,便打算窝在书房里看会儿书。
余光瞥见思思端了壶茶过来,江枕云不禁扫了她一眼,她敏锐地察觉到思思今日似乎有些躁动。
其实纸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它今日出现在江枕云面前的次数比往日翻了一倍,实在让江枕云很难忽视。
江枕云干脆把书放下,用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思思。
思思放下茶壶,“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没事。”江枕云说着,顿了一下,“倒是你……”
“今早阿晚来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大概是觉得江枕云依旧不想见自己,贺秋晚放下食盒就走了,不过她还记得解释几句,特意在食盒中留下纸条,说连竹叫她有事,她不便前来陪伴江枕云。
这也算是替江枕云找好了理由,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江枕云看完纸条也没扔,随手夹在了自己看过的书里,贺秋晚的字飘逸而不失风骨,留着做个纪念也是好的。
再者,她得让贺秋晚知道,她心里是有贺秋晚的,以至于连对方随手写的一张纸条也不舍得扔。
不过尽管如此,江枕云仍然没有主动开口要见贺秋晚,但这并不妨碍她旁敲侧击地打探贺秋晚的消息。
思思听见这话之后,抬头看了江枕云一眼,低声回答道:“虞姑娘回来了。”
江枕云愣了愣,“虞师妹?”
她第一次见贺秋晚时,虞乘溪就跟在贺秋晚身边,后来,贺秋婉带着她先走了,虞乘溪则是留在了兴临城。
江枕云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宗门大比将至,虞乘溪估计也快回来了。
“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今早卯时二刻。”
江枕云在脑海中算了算时间,原本坐直的身体又靠了回去,“知道了。”
思思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下文,才又问道:“您不去看看她吗?”
江枕云默了默,“是阿晚让你来跟我说的吗?”
思思的记忆是从江枕云来到莲池之后开始的,按理说她应该不知道江枕云同虞乘溪关系如何。
思思沉默了。
江枕云很轻地哼了声,“虞师妹才回来,必定是要先去拜见连掌门跟燕长老的,我又何必在此时去打扰她?”
思思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江枕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想了想,到底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眼见纸人又变得同平时一般麻木无神,江枕云这才收回了目光,她表面上不甚在意,内心却颇有期待。
“虞师妹回来得挺巧。”
系统:[怎么说?]
江枕云却没有同它解释,她懒懒地靠着椅背,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系统:可恶!
说话说一半的人,买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
……
虞乘溪此时刚从玄镜峰大殿出来。
贺秋晚走在她前面,虞乘溪快步追上了师姐的步伐。
“师姐。”她打量着贺秋晚的神色,“江姐姐还在莲池吗?”
贺秋晚脚步微顿,“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嘿嘿。”虞乘溪笑了笑。
这可不是她消息灵通,而是外面都已经传遍了。
“我都好久没见江姐姐了,还怪想她的,她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虞乘溪对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贺秋晚的冷淡上,再加上她问心无愧,因此那句“想她”说的可谓是铿锵有力。
可她说完之后,却并不曾听见贺秋晚的回答,虞乘溪疑惑地转过头,就见师姐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虞乘溪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说错什么了吗?”
贺秋晚抿了抿唇,“阿云的外伤已经好了。”
虞乘溪了然,师姐只提到外伤,说明江枕云的丹田依旧受损严重,她没有再问,转而说起了别的。
“江姐姐无法离开莲池吗?”
贺秋晚静默几息后,才开口道:“你想见她,自己去莲池找她吧。”
虞乘溪可比仙羽要敏锐得多,立马便听出了贺秋晚语气中的不寻常之处,“怎么了,师姐?”
她试探着询问道:“你同江姐姐吵架了?”
贺秋晚不语。
虞乘溪在心里咦了一声,下意识道:“是不是师姐你做了什么,让江姐姐不高兴了?”
贺秋晚眼眸微动,“你为何觉得是我做了什么?”
虞乘溪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武断了,她想打哈哈掩饰过去,贺秋晚却非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虞乘溪不得已,只能解释道:“江姐姐对师姐你痴心一片,若不是她心里有气,怎么会舍得不理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况且师姐你又向来不擅袒露心迹……
不过那也是虞乘溪一开始的想法,因为她很快想到,贺秋晚并非不讲理之人,这两人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贺秋晚微垂长睫,没说是还是不是,只低声道:“我不愿同阿云冷战,可阿云不想见我。
?)
虞乘溪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姐,你先将前因后果仔细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替你想个主意呢?
贺秋晚定定看了她几息,才很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虞乘溪便从贺秋晚的口中了解了个大概。
她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惊讶,再变成了疑惑,最后尽数化作沉思。
“等等,师姐,你是说,江姐姐很有可能是在怪你打伤了贺青萝?
虞乘溪见贺秋晚轻轻颔首,不禁抬手扶了扶额头,“照你这样说,那江姐姐用匕首刺伤贺青萝,又该怎么解释?
她不允许贺秋晚伤害贺青萝,自己却给了贺青萝一刀,这合理吗?
贺秋晚表情微怔。
虞乘溪见她面露思索,又紧接着问道:“师姐你以为江姐姐跟贺青萝的关系如何?
贺秋晚不说话了。
虞乘溪叹了口气,“你亲眼看见贺青萝同江姐姐行迹亲密,内心就无一丝怀疑吗?
贺秋晚没有怀疑过江枕云,她相信江枕云对自己的心意,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想不明白,江枕云为何又要维护贺青萝。
“你既然不怀疑她,就该仔细同她说明。
虞乘溪解释道,“你不说,江姐姐兴许会以为你心有疑虑,所以气恼于你不相信她。
贺秋晚沉默了良久,才很轻地说道,“可是阿云也从未对我解释半句。
虞乘溪哑然。
她想,她好像知道这两人是为何吵架了。
虞乘溪想了想,“这样吧师姐,我先去问一问江姐姐,看她是怎么想的。
贺秋晚没有接话,虞乘溪便知道她早有此意。
她一边往莲池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叹气。
这两人可真是……
果然还是不能没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