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三春尽 > 第56页
    张祺仍在远远的站著,见他招手,惊疑的四下里看,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唤他,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韩雍轻声问他,‘宫里究竟出了甚麽事情,你知道麽?’
    张祺看著他怀里的景晟,脸色半点血色也无,只是摇头。
    韩雍见他惧怕,便说,‘你低声些说,他睡得沈,不会惊醒。’
    张祺犹豫片刻,才小声说道,‘听说是太後沈迷妖术,被迷惑了心志,拿利器刺伤了陛下。其余的便都不知道了。’
    韩雍想了想,又说,‘那皇後可曾受伤?’
    张祺看了他一眼,才说,‘皇上说皇後与太後是串通一气的,将她们两个一同关了起来。’
    韩雍吃了一惊,这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心中有些烦乱,便说,‘你替我倒些茶来。’张祺连忙端了汤碗来,说,‘这是皇上方才喂了公公吃的热汤,还是吃些这个罢。’
    韩雍便慢慢的喝尽了,却也不觉体内生起丝毫的热气,这才觉出不好来,心中叹息,将张祺打发了下去。
    景晟便是睡也未睡多久,怕是警觉的厉害,醒来见他出神,便说,‘我怎麽睡著了,哥哥该叫我起来才是。’
    韩雍见他就要起来,便轻轻按住他肩头,说,‘你躺在那里,教我好好的看你。’
    景晟虽是不解,却也依言躺下,只是看他。
    韩雍许久不曾这样看他,见他再没有往日那样意气风发,心中苦楚,抚著他的脸颊,才低声的喃喃道,‘若是日後我先你死了,你便怎样?’
    景晟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捉紧了他的手,却道,‘哥哥说甚麽话?你虽然伤了心神,可有了这红珠养著,便也不怕了,只要你答应了我,日後再也不许再用那些法术,便是活到百岁也不是玩笑话。’
    韩雍不由得想起古嘉,心口刺痛,却笑了起来,‘等我伤养得好了,你也肯这样日夜的相伴麽?’
    景晟怔了一下,欣喜得厉害,慌忙的说道,‘我只怕永熙不肯哩!’握住他的手,看他神情,却又改口说道,‘哥哥还是疼我的,往日总是我疑心重了些,哥哥不要怪我。’
    韩雍见他改口,便想,他还是怕我离去,所以要借兄弟之情将我留住,他原来不明白,如今我是不肯离去的。
    景晟终究还是不能不理朝政,换了衣裳离去之时,对左右近旁吩咐了许久,韩雍见他这样细致,便倚在床头笑著看他,景晟似乎觉察,回头来看他,见他微笑,竟然怔住了。
    韩雍见他看著自己出神,心中大不自在,只好低下头去。
    左右都是宫人,景晟不好走来,便点了点头,仍旧出去了。
    韩雍等他走了许久,这才吩咐张祺替他取了经书来,张祺笼著手站在他床边,一脸为难,说,‘皇上说了,以後不许公公再看这些劳心费神的书,所以都拿出去烧了。’
    韩雍只觉得心口冰凉。他那一日在地上偷偷拾起了一枝琼花,正藏在那书页之中,哪里想到会这样便没了。
    他犹有不信,便笑著说,‘怎麽这样作弄於我,那麽些书都烧了麽?’
    张祺偷看他脸色,小声说道,‘都拿出宫去烧了,连半张纸都不剩。’
    韩雍不由得‘啊’了一声,却又觉得失言,便勉强的笑了笑,说,‘这却教我如何度日。’
    张祺便说,‘皇上说了,公公喜欢甚麽都好,只是不许劳心劳力。’
    韩雍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後笑笑,说,‘好。’
    景晟去了不久便又回转,韩雍吃了一惊,见他那样匆忙赶回,心中暗暗叹息。
    见景晟进来便径直朝他这里走来,便笑著问他,‘陛下怎麽这样快就回来了。’
    景晟在他床尾站定了,才说,‘你在这里病著,我哪里还有心思听他们罗嗦,要紧的事议一议也就罢了,其他的也不耐烦再听。’
    又说,‘这两日怕是要冷呢,哥哥可不要出去走动。’
    韩雍不经意的说,‘这都四月底了,眼看著便要立夏,想来也冷不到哪里去。’
    景晟笑了起来,‘哥哥这屋子里是暖和著呢,你是不曾出去,外面冷得厉害,再冷怕是都能落雪了。’
    说完便坐了下来,韩雍见他坐得远些,心中不解,却也不好发问,想起那一日他酒醉时的言语,犹豫了片刻,便说,‘陛下,你这样日日的陪伴著我,皇後那里知道了,怕是不好。’
    他不提沁红则罢,一提起来,景晟便怒不可遏,沈声说道,‘永熙不知,她也不过是与梅妃沆瀣一气的!梅妃是想要看我痛不欲生,她却想一并要了你的性命,你怎麽还替她说话?’
    韩雍听了他的话才有些明白起来,黯然许久,才说,‘原来如此。’又喃喃的说道,‘原来人心里有了情爱,便会做出这样许多可怖的事情来。’
    景晟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哥哥别怕,我如今心里只有敬你爱你,再没别的念头。’
    韩雍见他笑得那样勉强,便知他口是心非,想了想,才说,‘你怎麽离我那样远,坐过来些罢。’
    景晟的脸色稍有和缓,便说,‘我刚打外面进来,身上带著寒气,等等暖和了再坐到你身旁。’
    韩雍微微的笑,便说,‘我哪里就到了这步田地,你坐过来些,我与你说说话。’
    景晟连忙说,‘等五六月天气暖和就不怕了,那时园子里花也开了,哥哥定会喜欢,那时一同去看。’
    韩雍便说,‘我记得你那时常去我府里,要去我园子里看花,我等得不耐,只好在亭子里坐著歇息,你仿佛是极爱那亭子旁的几株海棠,便在那里看得许久,我倒为这个笑话过你,你还记得麽?’